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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海棠卻是振奮得很。這當然也不是幸災樂禍,她天生就是這種性子‐‐越是到了九死一生的關頭,她越亢奮,總帶著要和誰同歸於盡的架勢。所以當凌雲志在湖南徹底崩潰之時,小海棠把兩個人的手綁在一起,像名女性猛士一樣,硬是帶著他擠上火車,成功入川。他們是在這年的初冬時節抵達重慶的。重慶這時已然滿街難民,小海棠拿出拼命的勇氣和力量,終於搶在人前,在一座二層小樓上租下兩間房子,讓她和凌雲志姑且有了落腳之地。凌雲志心情痛苦,又是不服水土,所以這一陣子一直病病歪歪,不能幫忙,只能添亂。小海棠對他又愛又恨,免不了就要時常暴躁,對他呼來喝去。吵鬧完畢了,她自己又後悔,坐到床邊撫摸丈夫的面頰短髮:&ldo;雲志,你別記恨我,我現在心裡也是亂得很。&rdo;凌雲志輕輕地咳嗽了兩聲,並沒有賭氣。抬眼看著小海棠,他發現自己這小姨太太如今瘦得厲害,紅撲撲的蘋果臉已然變成了瓜子臉,面板也失了血色,越發顯得眉毛黑,眼珠更黑。&ldo;我要是死了,倒也好了。&rdo;凌雲志有氣無力地隨口說道,&ldo;把你困在我身邊,是我拖累了你。&rdo;小海棠聽了這話,心中一陣難過:&ldo;放屁!誰家男人是被媳婦罵死的?我吵你兩句,你就想讓我做寡婦呀?&rdo;凌雲志笑了一下,知道自己那話說得不中聽,故而轉移話題又道:&ldo;我這肺炎,藥也吃了不少,怎麼還不見好呢?&rdo;小海棠一邊歪著腦袋凝視他,一邊用指尖勾畫他的眉目:&ldo;人家說這病是要靜靜休養的。你單是身體休養,心裡不靜,那怎麼能好得快呢?&rdo;說完這話,她俯身趴到了凌雲志胸前:&ldo;求求你了,你少操點心吧。我過日子是把好手,我什麼都能做,不用你管。&rdo;凌雲志閉上了眼睛,抬手搭上了小海棠的後背:&ldo;我知道你懂事能幹,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說來說去還是怪我,要不是我在長沙弄丟了藤箱,那現在‐‐&rdo;小海棠向上一把捂住了他的嘴:&ldo;又提這事!丟就丟了,提也沒用。現在咱們兩個年紀輕輕,也沒有拖累。等你恢復健康了,我們想辦法自力更生,難道還真的能活活餓死不成?&rdo;說完這話,她直起腰來,為凌雲志掖了掖被角:&ldo;你且睡著,我熬點菜粥去。&rdo;小海棠這兩間屋子,外面一間有桌有椅,可以算作客室,裡面一間有床,有一個梳妝檯,還有一個小洋爐子,正好就是臥室。重慶冬季十分陰冷,小洋爐子裡就總有火,發出熱量來溫暖床上的凌雲志。小海棠把小鐵鍋放到爐子上,然後自己站起來走到窗前向外望,抬起手摸向脖子,隔著一層薄棉袍,能夠觸到隱隱一線起伏。錢真的是不多了,這當然全怪凌雲志,在碼頭上弄丟了裝著金銀細軟的藤箱。不過小海棠很認命,她想自己從小沒娘,大概就是天生的命苦。反正一直是窮,現在身邊有個知冷知熱的好男人,總比先前孤零零的要強,所以生活窮就窮吧,男人廢物就廢物吧!藏在衣領裡面的鑽石項鍊,是她最後的寶貝了。她心裡難過,捨不得把它摘下來送到別人手中。手指慢慢向上移到耳垂,那裡倒是還晃盪著一顆小小的翡翠墜子。摘下墜子舉起來,她在微薄的陽光下照耀著看。翡翠墜子清透碧綠,像兩滴純淨的春水。要說值錢,它算不得最值錢,可是小海棠很喜歡它,就愛它是粉紅耳垂下兩點盈盈的綠。好容易有了點心愛的好東西,還沒喜歡夠呢,就又要從手中流出去了。小海棠痴痴地凝視了墜子許久,末了把它又戴回了耳朵上。喂著凌雲志吃了一碗清淡菜粥,又把飯後該吃的藥片逐樣倒出來放在床頭。小海棠坐在梳妝檯前,開始打扮。一天沒出門了,滿頭亂髮糾結在了一起。小海棠最不耐煩梳頭,這時彎腰歪著腦袋,一手攥著頭髮一手握著木梳,惡狠狠地又撕又扯,好像是在梳冤家。好容易把這一頭厚密長髮梳順了,她又心狠手辣地把頭髮擰到腦後,盤成一個大圓髻。然後她抬起雙手搓了搓臉,因為沒有胭脂可擦,所以只好如此揉搓一番,倒也能把面板搓得白裡透紅。抬手摘下耳朵上的翡翠墜子,她拉開抽屜拿出一隻小荷包,從裡面倒出一對做工粗糙的小銀耳環‐‐總得戴著點兒什麼才行,否則只怕耳朵眼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