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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錢在,這就好。小海棠來不及整理頭髮,叼著船票拉著凌雲志,繼續向棧橋走去。凌雲志前幾日花了大價錢,購得頭等艙船票,如今上船一看,就見艙內倒還勉強算得潔淨,兩張小床相對著固定在地面上,中間夾了一張小桌。除此之外,應用物什一概沒有。凌雲志前兩年也曾帶著素心乘船出門遊玩過,記得頭等艙內應該不是這般慘淡,但事到如今,並不是挑三揀四的時候。將手中藤箱放了下去,他很委屈地把手抬到小海棠面前:&ldo;哎,疼死我了!&rdo;小海棠解開纏在腕子上的手帕‐‐她一個小女子,細皮嫩肉的,方才光顧著擠,一切都管不得了,如今一瞧自己這手,就見手背上被蹭掉一大塊皮,手腕子也被手帕勒得又青又紫。她來不及自嬌自貴,卻是先捧住凌雲志的手揉了揉,又抬頭對他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來:&ldo;可算是上來了!&rdo;凌雲志蹙著眉頭,嘆息復嘆息:&ldo;也不知道家裡現在是怎麼樣……其實我當初應該堅決一些,讓她們也一起和我走才對。&rdo;小海棠聽到這裡,登時就揚手捶了他一拳:&ldo;人家怕吃苦,不肯領你這個情呢,你現在又唉聲嘆氣的做什麼?要是捨不得她們,你現在就下船,自己回去吧!&rdo;說完這話,她不等凌雲志回答,忽然又轉怒為喜地走上前去拉他坐下,很親近地嘰嘰喳喳道:&ldo;人各有命,是你的老婆,你跑到天邊去,她也是你的老婆,你現在心裡犯嘀咕,又有什麼用處?你瞧外面那人,都擠瘋了‐‐誰也不傻,肯這麼擠,說明局勢一定不好。你既然上了船,就好好惜福,管那些有的沒的幹什麼?&rdo;她一邊說,一邊舉手將自己腦後的長髮重新盤了起來。將鬢邊碎髮掖到耳後,她又挽住凌雲志的手臂,親親熱熱地說道:&ldo;反正我是總陪在你身邊的,你說你最喜歡我,現在又把臉拉了老長‐‐哼!你再這樣,我也生氣了。&rdo;凌雲志往日在家中,還能保持相當的氣度與尊嚴,可是如今到了此處,一點主意也沒有了,心裡只是茫然,幾乎有一種上了賊船的錯覺。六神無主地看了小海棠一眼,他怔怔地&ldo;哦&rdo;了一聲。小海棠雖然也看透了凌雲志的本質,但是愛他英俊優雅,所以還不肯正視 他的怯懦無能。忍著手痛站起身來,她走去把那兩隻箱子拎過來放在一起,因見板壁上還掛著一面圓圓的小玻璃鏡,就又照著理了理頭髮衣裳。低頭吮了吮手背上那一塊傷處,她在絲絲縷縷的痛意中,很有剋制地長吁了一口氣。現在好了,她心裡想,現在兩個人走出去,誰敢說他們不是一對少年夫妻?誰又能看出她其實只是個四姨太?她不怕吃苦不怕受罪,就是想和凌雲志一夫一妻地過日子。從小總像是她處處不如人,好容易嫁了出去,又是個妾。雖然她做妾也沒有受到許多委屈,但是要依她的本心,她還想要堂堂正正地去做人妻子,窮門小戶也無妨的。房間裡的暖壺是空的,在等待開船的一段期間裡,兩個人都沒有話講。凌雲志那頭腦是一片混亂,時而恐慌,時而後悔,不知道自己這一逃,到底是對還是不對。而對於小海棠來講,如今卻是個動人的時刻‐‐租界裡那麼多有頭有臉的大人物都提前跑了,誰還敢說這大戰不會爆發?憑她的知識,對於世界大勢是無法參透的,事到如今也只有兩點看法‐‐凌雲志只是想暫時避開戰火,順帶著去趟青島,完成蜜月旅行。如無意外的話,他想,戰爭總會隨著和談的進行而中止,等到天津太平了,自己再回去也就是了。然而出乎他的意料,這次並沒有和談,單是打。從北到南一起打,日本軍隊好像是從地底下冒出來的,全線發動大進攻。凌雲志只覺得天下之大,竟然沒有自己和小海棠的立足之地。於是他慌里慌張地開始逃,也不知道該往哪裡逃,聽說西南成了大後方,他就順著潮流趕向了重慶。這一路他嚐盡千辛萬苦,屢屢頓足捶胸,恨不能時光倒流‐‐如果真能夠回到七月夏天的話,那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離開天津租界的。橫豎都是一死,死在家裡還乾淨舒服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