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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雲志側身看清了她的一舉一動，這時便是把手伸到枕下，摸出一隻手錶：&ldo;小海棠，你拿這個，這個值錢。&rdo;小海棠用力咬了咬嘴唇，把嘴唇咬得紅潤潤：&ldo;值錢的東西往後留一留，能不賣就不賣。賣一樣我們就虧一樣。那些生意人精明得要死，好端端的東西到了他們手裡，全成了一分錢不值的破爛貨。聽他們說話啊，真能活活氣死人！&rdo;說完這話，小海棠扭頭對著凌雲志一笑，隨即站起身來又道：&ldo;我走啦，過 會兒就回來。你自己想著把藥吃了。&rdo;小海棠走到兩條街外的一家銀樓裡面，指名道姓要見他們洪經理。夥計上樓一通報，洪經理就顛顛地跑下來了。&ldo;哎喲，凌太太！&rdo;洪經理滿面春風地招呼她，&ldo;有日子沒見面了！&rdo;小海棠淡淡笑了一下：&ldo;你當我愛來你這地方？我沒有錢，做不成買主，只能做賣主。所以只要是能吃上飯，就絕不會登門的。&rdo;洪經理上下溜了她一眼，就見她是個亭亭玉立的高挑胚子，雖然衣著平常，不施脂粉，可正因如此，才顯出了天然本色。洪經理並非本地人士，戰前也是全國各地到處走的，在他那一雙火眼金睛之中，小海棠可算作一名難得的佳人。&ldo;道理是這個道理。&rdo;洪經理沉吟著笑道，&ldo;不過凌太太也未必一定要有事才能光臨。平日偶爾閒了，肯來坐坐，那我也是十分歡迎的。&rdo;小海棠微微喟嘆一聲，眉尖蹙著，到底是十七八歲的小女人，雖然打扮成太太模樣，但是偶爾還會流露出孩子神情。嘆完這一口氣，她抬頭對著洪經理笑了笑：&ldo;洪經理，謝謝你的好意。&rdo;然後她從衣兜裡掏出荷包，從裡面倒出那兩粒翡翠墜子‐‐身邊就是玻璃櫃臺，可她偏把墜子倒在手心裡，託著送到洪經理面前：&ldo;剛從耳朵上摘下來的，你看看，能值多少錢？&rdo;洪經理垂下眼簾一瞧，就見對方那隻手掌白生生的，手背手腕都嫩，指頭也是細長，只是手心粗糙，顯見是終日操勞的。頗為憐惜地抬手拿起一隻墜子反覆瞧了瞧，他忖度著說了價格：&ldo;這一副墜子，大概能值二十塊吧。&rdo;小海棠把嘴一撅：&ldo;不成。我買的時候是花了一百塊，你看它多麼清透，一絲雜質都沒有，水滴子一樣的。&rdo;洪經理笑了：&ldo;那凌太太覺得怎樣的價格比較合適呢？&rdo;小海棠紅了臉：&ldo;五十塊我就心滿意足了。&rdo;洪經理做為難狀，不住搖頭：&ldo;凌太太，雖然我很同情你，可是這生意也不是我一個人的。我是不能壞了規矩的呀！&rdo;小海棠深知錢的好處，所以這時捨棄身份與面子，託著一對墜子軟聲軟語地哀求：&ldo;洪經理，這並不算是壞了規矩呀！一百塊的東西，儲存完好，現在五十塊賣出，不會給你造成損失的。&rdo;洪經理把雙臂抱在胸前，看著小海棠笑而不語。小海棠也抬眼望向了他，一雙眼睛黑白分明，透著水光，眼梢上挑，美得有些不好惹，可又是個委屈模樣。洪經理有些心軟了，覺得這年少的凌太太可憐可愛，自己若是施些恩惠給她，將來應該能夠連本帶利地佔些便宜回來。&ldo;這樣。&rdo;他遲疑了一下，隨即說道，&ldo;凌太太，票子還是要開三十塊錢的，我私人再補你二十塊，算是我的一份力量。抗戰時期，同胞受難，我力所能及地做些幫助，也是應該的。&rdo;小海棠一聽這話，立刻就彎腰鞠了一個躬：&ldo;洪經理，這對我來講，真是雪中送炭，我簡直不知道應該如何感謝才好。&rdo;洪經理受了美人的禮，連忙雙手亂擺，又順勢去扶對方：&ldo;不要這樣見外，凌太太常來我這裡，大家也可以算作是新朋友了嘛！&rdo;這時夥計開了票子，又把五十塊錢一起拿了過來。小海棠交出翡翠墜子，拿到鈔票。欣欣然地對著洪經理一笑，她的黑眼睛活潑有光：&ldo;將來還是在別處見面最好，否則總是光顧你這裡，遲早要有餓飯那一天的。&rdo;連說帶笑的，她開始預備撤退：&ldo;洪經理，再會。&rdo;洪經理想要此刻便請她去喝杯咖啡，不過當著店裡夥計，他又有些放不開面子。畢竟對方是個良家太太，看起來年紀也小；而自己三四十歲，簡直可以成為對方的父親，當眾調情勾引，就有些不成體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