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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紅道:“那就是剛才下轎的時候,有人看見我們進來,就從後窗裡進來把菀兒劫走了。我聽說劫匪中向來有一種迷藥,隔著窗子吹進一點來就能把人迷昏,一定是這樣。”孃姨便哭起來,嚷著要報官,龜奴也說要跳窗去追,倚紅生怕被他追上,攔著哭道:“你知道他們往邊哪去了就亂追?況且憑你一個人,就追上了又能怎樣?我這會兒怕得很,還不快送我回去,見了媽媽再商議著怎麼是好?”又指著裁縫張道,“你可不許亂走,這件事到底是怎樣,得官府裡說了才做準。菀兒到底是在你的地方被人擄走的,說出去你也不乾淨。”口口聲聲,只咬定沈菀是被人擄走的,哭鬧一回,方打轎子回去。當下京城裡傳得沸沸揚揚,說是清音閣的一個紅倌人青天白日的被人打裁縫鋪子裡使迷藥劫走了,自然也有人疑心是姑娘約了相好的,自己跳窗私奔了的,眾說紛紜,亂了好一陣子。原來沈菀一心往禪院守靈,然而得了上次在相府門前受挫的教訓,知道不可硬闖。遂絞盡腦汁,想了一個方法,買通了常往清音閣送花來的孤老婆子勞媽媽,讓她給自己充當一個月的娘,又命她出去偷偷買一具棺材,再僱一輛車子在城外等候。勞媽媽不解,擰頭甩角地問:“好端端的買棺材做什麼?多不吉利!”沈菀道:“你別問這些,只管照我吩咐去做。這裡是一半定錢,事成之後我再給你另一半。記著棺材裡多塞些磚石瓦塊,就像裡面有個人的樣子就差不多了。”勞媽媽笑道:“這人也分大小男女,高低胖瘦,重量都不一樣。你想讓裡面裝個什麼人?”沈菀道:“我爹。”勞媽媽一驚道:“你爹不是早死了?”沈菀沒好氣道:“我娘還早死了呢。現在不是假裝兒嗎?你就裝是我的娘,棺材裡躺的就是我爹。你拾掇好了,讓車子在城門外等我,任誰問都不能說實話。若是你做得好,說不定用不上一個月,最多半個月就把事兒辦成了,我許你的錢一文不少就是。”勞媽媽滿腹狐疑。然而俗話說的,“有錢能使鬼推磨”,沈菀打賞的銀兩頗為豐厚,且這差使雖然古怪,倒也並不難辦,遂應聲兒出來,僱車、裝車、買棺材,不消半日,俱已辦妥,遂將自家院門兒鎖了,略收拾幾件素淨衣裳,坐車出城來,且在二里溝等著。一時沈菀來了,渾身縞素,不施脂粉,打扮得雪人兒一般。勞媽媽笑道:“乍一看差點沒認出姑娘來,美人兒就是美人兒,平日穿紅掛綠的固是好看,如今穿成這麼著,越發跟月裡嫦娥一樣,怪道人家說‘女要俏,一身孝’,戲裡扮的白娘子也沒這麼好看。”沈菀也不答話,跳上車來,徑命車伕駕往雙林禪院。勞媽媽眼見路越走越偏,天越走越黑,有些害怕起來,小聲問:“姑娘,你這到底是要往哪兒去呀?你說讓我裝作你的娘,是要去見什麼人哪?”問了幾遍,沈菀只是不說話,撩起簾子眼睛炯炯地望著車外叢林,好似也有些害怕。勞媽媽只得又問車伕:“咱們這是往哪兒去呀?”車伕道:“不是說雙林禪院嗎?這就快到了。”勞媽媽不通道:“雙林禪院好大的名頭,想來香火也是盛的,怎麼路這麼偏?路上一個人也沒有。”車伕道:“這禪院年頭雖老,無奈地方太偏,二里溝地界兒荒涼,狐狸又多,人們都說這裡的狐狸都成了精了,到了晚上就變成美人兒出來迷惑人。所以人們都不大願意往這邊來,城裡好多寺廟,許願還神儘夠的,誰願意大老遠地往城外跑?白天也還好,路邊能見著不少茶水攤子,天一擦黑,就都散了。”說著話,眼見遠處圓滾滾一個大太陽轟隆隆滾下山去,天說黑便黑了。勞媽媽越想越怕,望著山林四野,只覺隨時都會有個狐仙樹妖走出來,攝她的魂魄,吃她的血肉。兩隻手沒抓沒落的,只想把住個什麼來助一助膽,隨手一搭,卻猛省得是棺材,雖然明知裡面不過是些親手放進去的磚頭瓦塊,卻還是驚得一身冷汗。幸好寺院已經到了。沈菀付了車錢,令車伕把棺材卸在門前,便將車打發走了,叮囑勞媽媽道:“等下有人開門,我說什麼,你跟著說就是了,千萬別露出破綻。”勞媽媽老於世故,到這會兒已有三分猜到,便緊著點頭,不再多問。沈菀遂上前叩門,一時有個小沙彌來開了門,沈菀早垂下淚來,便說是為亡父遷墳還鄉,不想途中母親生病,因帶著棺材不便投宿客棧,只得求方丈權情,收留數日。小沙彌做不得主,只得帶她母女來見方丈,沈菀便將前話又說一遍,又拿出許多錢來,說是給菩薩添香。勞媽媽到這時才明白她葫蘆裡算盤,心中暗暗叫苦,然而事到如今,也只得順著她的話說,哭哭啼啼地求方丈慈悲為懷,又做出百般苦楚的樣子來。老和尚聽她二人說得懇切,況且院中西牆根兒底下原有數間客房閒置,偏殿裡又有專門闢出的靈堂停放棺材,甚是方便,便答應下來,令小沙彌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