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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到西廂住下,棺材便送進靈堂暫作停放,又因收了她許多銀子,特地讓小沙彌送些香燭裱紙來供她二人祭奠。沈菀謝了接過,等小沙彌走開,早找到納蘭公子靈槨,撫棺痛哭起來。勞媽媽坐在一旁相陪,勸道:“你的事,我在清音閣出出進進,也多少聽說了些,倒沒想到你會這樣痴心。我說好端端的買什麼棺材,又要我裝作你的娘,原來是找我唱這出《西廂記》來。依我說,見也見了,哭也哭了,磕個頭,上炷香,住一晚,也就該回去了。這裡陰氣重,雖有神佛護著,終究不是長呆的地方。”沈菀哪裡肯走,哭道:“我好不容易來到這裡,總要好好地給公子守幾日靈才去。你若累了,就先回房歇著吧,這些天吃住在寺裡,並不需要你做什麼,只小心別讓人看出破綻來就好。”禪院位於城外二里溝近郊,方圓幾里就這麼一點人煙,日間香客來來往往的還不覺得怎樣,到了夜間暮鐘敲過,四下裡靜寂得沒有一點人聲。那些和尚訓練有素,都不肯高語疾行的,況且又都住在東院僧舍,跟殿堂隔著幾道牆,更像是幾百裡沒有一個人。勞媽媽原不敢獨自去睡,但見沈菀完全沒有要走的意思,廟堂裡的屋頂照例是很高的,仰著頭就像看不到頂,越發顯得深曠幽邃,雖說前頭有菩薩,四邊有蠟燭,可是對著兩具棺材還是很怕人,到底坐不住,只得答應了自去。沈菀獨自跪著,驀然安靜下來,想到整個偏殿裡只有她同納蘭公子兩個人,他們兩個終於獨處一室了,倒有些不確定。她和納蘭公子只隔著一層板,他在棺裡,她在棺外,他們是這樣接近,從未有過的接近,這原是她夢裡才敢想的事情,如今忽然做了真,卻已是幽明異路。她將納蘭的畫像在靈龕上懸掛起來,看著那親切的笑容,不由又哭起來,喃喃道:“我從十二歲那年見了你,就打定主意要一輩子跟著你。你這一死,我的一輩子也就完了,我一定要弄清楚,究竟是誰害了你,是誰害我活著一點指望也沒有。從前你活著的時候,我天天盼著等著,只想要多見你一面;現在你死了,我好容易這樣近地靠著你,卻又隔著這兩道棺木,我就不信我和你的命都這樣薄,緣分這樣淺,連見你最後一面也不行。”她訴說著,用臉摩挲著那金絲楠木的棺蓋,哭得嘔肝瀝膽,天昏地暗。新漆的油漆味兒直衝鼻子,木板雖然是拋光了的,蹭在臉上還是有些絲絲拉拉地疼。然而她並不覺得,在燭光裡迷茫地微笑著,只當是蹭著公子的胳膊,粗糙的紋路是公子衣袖上的繡線。窗外起了風,殿前的幾桿竹子被風譁拉拉吹得一徑地斜過來,斜過來,葉子一下一下掃著偏殿的窗欞,聽來就像是有人騎馬趕夜路,沙沙地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一直騎到殿前下了馬,推開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