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飯罰餓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他閉目咬緊牙,隨後朗聲說道:“我項桓求你!”身側此起彼伏的笑迴盪在牢獄狹小逼仄的空間裡,和囚徒們微弱的哀嚎形成了截然不同的對比。宛遙在那一刻狠攥著五指猛然轉過身去,將所見的破敗和淒涼一併拋諸腦後。宛延見她作勢要走,不禁詫異:“你不看他了?”她卻垂眸搖頭,低聲說:“不看了,回去吧。”這世上,最傷人的也不過“無能為力”四個字。越堅硬越高大的草木,就越害怕被折斷。站得高的人,摔下去總是最疼的。她不想讓他活在歉疚裡,一輩子在故人面前無地自容。恐怕這也是自己在此事中,唯一能幫上的一點忙了。當項南天一行被押解發配至西北邊塞的 項桓聽完靠在石牆上僵了一僵, 良久卻也只是沉默地望著虛裡出神。看他大概是沒什麼話要說了,那親衛才不耐煩地收回視線, 快步走出陰溼發黴的過道。而在牢獄的盡頭, 正站著一個清瘦纖細的姑娘。宛遙隔著數重鐵欄,靜靜地注視前方憔悴蕭索的少年, 她看見他別過了臉,又垂首, 眉眼裡似乎帶了些惘然若失, 像是一頭被狼群遺棄的狼,在茫茫的曠野間找不到方向。她一言不發地望了一陣, 然後慢悠悠地離開了長安城的深牢大獄。由於季長川的努力, 項桓這條命總算勉強得以保住, 但實際上他的情況並不好, 長久以來的積聚的傷沒能得到醫治,連站起身都十分的困難。而偏偏又固執地不去開口叫大夫,只任憑創口腫瘍化膿, 反反覆覆的發燒。回到家,宛遙借一盞燭光昏黃的燈枯坐了一整宿。她的左手邊是一大摞翻得有些發毛的醫書,右手邊的案几上擺滿了才曬好的藥草,這間小院自己住了十幾年, 一桌一椅, 一草一木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夜裡路過爹孃的房門時,依稀聽到他們在其中淺淺交談。說著要怎樣怎樣開導她,最好去個景緻優美, 能夠避世的地方小住幾日……宛遙在燈下顫了顫眼瞼,她鋪開了一張空白的箋紙,繼而抬眸從雕梅紋的筆筒裡取下一支紫毫。初一這一天,天還未亮,押解的官差便來牢中提人了。由於項桓的腿傷得厲害,幾乎沒辦法長途步行,差役只好放棄了木枷,改用牢車押送。暗無天日的待了兩個月,獄卒開啟四肢的鐵鐐銬時,他的手腳早已因為掙扎破得不成樣子,鐵銬上血跡斑斑。饒是如此,項桓仍然不讓人攙扶,他咬牙繃緊唇角,面無表情地一步步,跌跌撞撞行至深牢之外。晨曦初綻的天幕下,長街上一個人也沒有。他面對著空空蕩蕩的四周,視線漫無目的地掃了掃左右,繼而仰起頭,吃力地喘氣呼吸。“剛卯時呢,坊門都沒開,不會有人來送你的。”“走吧。”差役催他上車,看了一眼天色,“山路崎嶇,最快也要兩個月才趕能到姚州,別耽擱了。”正想上前搭把手,項桓卻冷漠的避開了他,“砰”地一聲,坐在了牢車的最裡端,很疲憊一般,有氣無力地靠在那裡。鮮少見到脾氣這樣倔的人,差役好心被當路肝肺,只抿了抿唇,揚鞭驅馬,讓車子動起來。長安繁華的街道在視線中緩緩地往後退。又是一日晨鐘敲響的清晨,陽光從竹簾的縫隙照進屋內,桌上的蠟燭早就燃盡。宛遙看著眼前打包好的行李,終於推門出去。宛延今天不參朝,夫婦倆尚在酣眠,她一路走到角門外的小巷中,然後停住腳,鄭重地轉過身,朝二老所住的方向,兩手交疊,深深地拜了下去。對不起。宛遙迎著日光,走出深巷,走出坊間,走上人來人往的大街。我所做之事,可能有違孝道,也許遭人恥笑。但我不願,等將來回想起時再去後悔惋惜。人這一輩子,不能只活個非黑即白。縱然項桓有一身的缺點,縱然他聲名狼藉,遺臭萬年,可他仍是,曾經為我刀山火海的人。——“我敢把自己的命給你,你敢把你的命交給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