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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邊有幾個女人在槌洗衣服,蘇雪奇走過去,蹲下來,和她們閒聊。
聊著聊著,蘇雪奇和幾個女人之間的距離拉近了。女人們問:“小娘子不是建康人氏吧?”
蘇雪奇笑著回答說:“不是。我是汴梁人。”
幾個女人一聽,臉上的笑容立刻沒了,一個個都不再出聲。
蘇雪奇明顯感覺到女人們對她的抗拒,心裡的疑惑更濃了。蘇雪奇乾脆直接問道:“幾位娘子,為什麼都不說話了呢?”
女人們還是不出聲,這個看看那個,那個看看這個,然後低下頭不停手地槌起了衣服。
蘇雪奇看女人們不說話,就追問道:“幾位娘子,難道我剛才說錯話了嗎?”
還是沒有人說話。
蘇雪奇一個一個朝女人們望過去,終於有一個年長的老女人忍不住說道:“小娘子你沒說錯話,錯就錯在你是汴梁人。”
蘇雪奇大惑不解,問:“我是汴梁人怎麼了?”
老女人幽幽地怨道:“我們建康人最恨的就是汴梁人。”
蘇雪奇脫口問道:“為什麼?”
老女人要回答,一個女人橫眉說道:“和她說這些做什麼?汴梁沒一個好人!”
蘇雪奇聽女人們口中提起汴梁人,恨忿不平,知道問題出在汴梁上,於是說道:“其實我也並不是真正的汴梁人,我是從隴南到汴梁的,在汴梁住了一年而已。”
女人們聽蘇雪奇說她不是汴梁人,臉上的表情立刻鬆了下來。剛剛回答蘇雪奇問題的女人就接著說道:“難怪嘛,我就覺得你也不太像北方人。”
蘇雪奇不置是否地笑了笑。
老女人接著說:“要說起我們建康人對汴梁人的恨,真是三天三夜也說不完。想當年宋軍和吳越軍入城後,除了國主的宮城沒進去,我們老百姓,不管是住蓬門蓽室的窮人家,還是朱門大宅的官宦人家,宋軍都破門而入,想拿什麼就拿什麼,想禍害誰就禍害誰,稍有反抗,橫刀就殺。可憐我阿爺,捨不得他的棺材本,撲上去護住,就被宋軍一刀從頭劈下,血噗地一下子流出來,淌得滿地都是,然後那個宋兵抬起腳來,把我阿爺的屍體踢到了一邊。我阿爹見了,要和宋兵拼命,幾個宋兵一齊上來,把我阿爹砍成了血人。我和我兄弟在一邊嚇得哇哇哭,阿孃一邊哭著抹眼淚,一邊過來摟住我們兄妹兩個。整個建康城生靈塗炭,不只是我們一家,有一家算一家,幾乎無一倖免。
老女人越說聲音越哽咽,說到最後滿臉悲忿。
蘇雪奇聽得渾身發冷。她從來沒想過,從來沒有。蘇雪奇還以為北宋之於南唐,雖然有戰爭,但到最後也算是和平交接,誰曾想原來一樣是說不盡的淒涼。覆巢之下無完卵,顛撲不破的真理啊!
又一個女人說道:“我聽我娘說,我叔父、我舅父,還有我堂姑母,都是被宋軍殺死的。我娘還說,我舅父那時只有三歲,還流著鼻涕,含著手指。我們建康城家家戶戶,都和汴梁的趙宋皇室有不共戴天之仇。”
蘇雪奇聽著這切齒的仇恨,渾身一哆嗦。
升州城的百姓們當然有權力有資格憎恨趙宋皇室。如果換成蘇雪奇,她也一樣會恨,滅國毀家殺親滅祖絕嗣,還有什麼樣的仇恨能比這些更大更深!
蘇雪奇的理想在一瞬間轟然坍塌。
蘇雪奇默默地站起來,默默地走開。默默中,蘇雪奇越發看到升州的殘破。不遠處的一段牆是壞的,缺一塊垛;右手邊的那個房子,房頂長滿了高高的草,門口幾乎被荒草埋住了;前面拐角處,坐著幾個乞丐,衣衫襤褸……
一聲鴉叫,啪——地一灘鴉矢差點落到蘇雪奇的頭上,卻掉在了蘇雪奇的腳面上。蘇雪奇皺了皺眉,在路邊拔了些草,把鴉矢清掉。
蘇雪奇有點失魂落魄,街上行人不多,也都好像有些失魂落魄。蘇雪奇的心情變了,眼中所見完全和之前不一樣了。
蘇雪奇有點忍不住想,這都是趙室皇族造的孽,果然到最後,歷史還是驚人的相似,一如繼往地露出它猙獰的面目。改朝換代永遠伴隨著流血和眼淚,再多正義的藉口都改變不了血腥的本質。最可憐的是老百姓,永遠是兵燹中的受難者。
蘇雪奇回到驛站,怎麼也高興不起來。蘇雪奇突然想起她生日的時候趙元傑送她的那兩塊後主李煜的徽墨,是戰利品是錯不了了。想想也是,連李煜的女人都做了趙匡義的戰利品,更何況區區幾塊徽墨,又何止是幾塊徽墨!成王敗寇,自己尚且不保,更遑論女人和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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