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部分 (第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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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而已。
我說,這個彈鋼琴的老人彈奏的仍然是他父親曾經彈過的曲子。
博爾赫斯說,至少他使用的鋼琴和座凳是他父親或祖父的遺物,但是,他坐的姿態和彈奏的指法一定與他的前輩不同。也就是說,他增加了一些細節,將切分音和滑音更好地交織起來,讓人感覺到時間是一天天地流過來的,而過去的私刑一天都已經乾涸,這乾涸的過程就是這個老人變成音符的過程,也就是這個老人賴以活著的生命的過程。
這時,我看到一個時髦女子將一大疊紙幣輕輕地放到老人的木盆裡。放完,就低著頭,匆匆走了。
我說,真不敢相信,一個時髦女子將一大疊紙放到這個老人的木盆裡,她居然連頭都不抬就匆匆走了。
博爾赫斯說,這有什麼不對嗎?
我說,那個女子給了那麼多錢,她完全有理由讓老人專門給她彈奏一曲嘛。
博爾赫斯說,你以為這個老人在這裡彈鋼琴是為了錢?你以為那女子給了錢就因此獲得某種特權?錯了,你不給他一分錢,只要給他彈奏鋼琴的自由,只要讓他自己沉浸於古老得發黑的夢中,只要人們少打擾他一下,他就足夠了。至於那個女子,也許她只是一個極其普通的富商主婦,可她一定同時是一個真正的藝術愛好者。當沉甸甸的錢和輕飄飄的音樂擺在一起時,音樂的重量總是讓有錢人難以承受!
我說,可老人畢竟是用這個木盆來裝錢的。
博爾赫斯說,你不覺得它更像一個寓言、一種象徵或一首沉默的詩歌?當落日的餘暉照在城市的上空,當燒烤的夢在蒼老的彈奏下升起又落下,一個盛著幾枚硬幣或幾張紙幣的木盆,它不會發出求助的聲音,但它傳出了藝術的尖銳。你敢說,它不會讓這個城市感到疼痛嗎?
母親,讓我陪你慢慢變老
衛宣利
從小,她對母親就是有距離的。母親不漂亮不溫柔,嗓門粗大,身材肥胖。而她,偏偏遺傳了母親的這些缺點,從小學一年級起,她便是班上最胖的女生。母親又懶得給她扎小辮,硬是把她一頭烏黑的發剪成了短短的娃娃頭。有一次上完體育課,她滿頭大汗跑去上廁所,結果把廁所裡的女生嚇得集體尖叫——她們把她當成了男生。
這樣屈辱的記憶,深深地刻在她的腦海裡。她害怕學校的體檢,因為每次一踩上體重磅,旁邊的老師和同學便一驚一乍地驚呼:呀,65公斤!她也害怕體育課,跑步她總是最後一名,仰臥起坐,別人一分鐘50個,她躺在床墊上,咬緊牙關,憋得滿臉通紅,仍然坐不起來。
這樣的事情經過一次,她對母親的怨恨就加深一層。如果母親漂亮一些,自己也不會這麼醜吧?如果母親細緻講究一些,自己也不會如此粗糙笨拙惹人恥笑吧?
她從來不肯和母親一起上街,一個胖婦人,後面跟著一個胖女孩兒,企鵝一樣一搖一擺地從街上走過,這樣的場景,想想都讓她心裡憋得慌。可是那一天,母親非要拉她上街,她死摳著門縫不肯挪步,逼急了,大叫一聲:“我不要和你在一起,你這麼難看,我怎麼會是你的女兒?”
母親呆了半晌,然後,那肥胖的穿著廉價印花汗衫的身體,劇烈地抖動著,嘴角顫了幾顫,巴掌高高地揚了起來,終於又緩緩放下。母親沒有像平時那樣潑婦一樣地把她的祖孫三代統統扯出來罵一遍,她晃著肥胖的身體,一步一步走出去,背影有些悲愴。
後來,父親告訴她,其實那天,母親是想給她做裙子的,那件綴著百合花的棉布長裙,班上的晨晨也有一條,她羨慕的目光逃不過母親的眼睛。母親買了同樣的布,又找了街上最巧的裁縫,只是想讓她跟著去量一下尺寸。
她並無半點感激,愈發在心裡憤恨:如果不是長得和你一樣胖,何苦費這麼大的周折?
她沒見過那樣笨拙的女人,切菜會切破手指,毛衣織了拆拆了織,從沒見她織成過一件成品。到菜市場買肉,也要父親跟著才能買,因為她辯不出什麼樣的肉是新鮮的。怕麻煩,做菜總是老三篇,讓人吃得膩味。她很奇怪,俊朗瀟灑氣度不凡的父親,何以選了粗糙邋遢的母親做妻?而且,對母親的那些缺點,父親總是視而不見,包括她的壞脾氣,她的任性,她的蠻不講理,父親也總是笑著,全盤接受。
父親對母親的寬容和寵愛,常常讓她覺得嫉妒。她覺得那份原本屬於她的寵愛和心疼,都被母親搶了去。
她長得越來越像父親,15歲,已經出落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姑娘。叛逆期的她,開始明裡暗裡和母親作對。書包裡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