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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吃的大小白菜本身都沒任何關係,基本上是在由清代的那個桃色家兇殺的著名案子以及後來的那支民歌所堆積的情感裡被慢慢培育出來的。當然,這並不妨礙我們的一廂情願和一往情深。最近讀到臺灣營養學家寫的一篇談論小白菜的文章,題目就叫《小白菜的美麗與哀愁》,未及卒讀,就有忍不住想哭的感覺。
其實,無論是在地裡還是在飯桌上,要比命苦,比小白菜更苦的乃是蘿蔔,無論是身價還是味道。論起樣貌來,“美麗”根本談不上,只有哀愁的份。
在植物學上,菜屬葉,蘿蔔歸根。做菜葉的,生前至少還能在溫暖的春風裡搖曳幾天身姿,就算苦命如小白菜者,“地裡黃”,悲情是悲情,但至少還是黃在了地表上面,悲情看得見,讓悲情的人看見了,還可以同病相憐以下,博以同情。而像蘿蔔那樣歸了“根”的,不管愁有多大,冤有多深,也只能默默地伏在黃土之下暗自悲涼,比廣東話說的“衰到貼地”還要衰。
除了人參和竹筍,絕大多數的“菜根”都是卑賤的食物,其中又以蘿蔔為甚,它出身不好,品流複雜,四季皆出,且容易活,產量高,外貌粗魯,品位低下而且便於貯存,等等等等,就算不怎麼吃蘿蔔的人,也能眼都不眨地數上一大堆。我發現,其實不論是菜還是肉,人或是物,只要同時兼備了以上八種素質當中的任意三種,人則一輩子要當賤人,菜就一世也成不了“正菜”。當然,有時候天才和白痴,富貴與窮愁其實也就隔著那麼一層薄薄的紙,因而這麼說好像有一點絕對,不過認真想想,就會相信在下並非信口開河。比方說,史上有大把出身不好的英雄豪傑,但是容易活,生命力和意志力都特強,人敵人怎樣搞也搞他不死,其中更有不少連模樣也長得乏善可陳,未睹其“產量不高”,即使有後,亦不容易活,即使僥倖活下來,更不容易儲藏。真個是菜猶如此,人何以堪。
其實在歷史上,蘿蔔也不是從來就沒有威過的。古代希臘,在奧林匹克眾神的神聖祭品裡面就有蘿蔔的一席之地。而在中國,據說曾有農夫因在地裡種出了一顆特大的白蘿蔔,驚為天物,不敢擅自食用,專門獻進宮去,御廚用來做了一道形如燕窩的料理,則天武后嘗過大喜,賜名“假燕菜”。千年等一回,好不容易才和燕窩捆綁了一回,御賜的貴族姓氏中卻還是觸目驚心地冠了個“假”。武則天要是真會做人,再怎麼地,賜他個“榮譽燕菜”也好啊。蘿蔔在古代漢語中又名萊菔,羅服,土酥,溫菘,秦菘,在中國的種植史,最早可以上溯至《詩經》年代。然而,蘿蔔在中國飲食史上的地位卻一點也不“詩經”(事實上,蘿蔔在西方的江湖地位更低),除了做些出不得大場面的家常小菜之外,大致上,蘿蔔只有在以下兩種不正常的情況下才能得到一點可憐的注意:
一、藥用。南朝梁陶弘景《名醫別錄》說,蘿蔔性涼味辛甘,入肺、胃二經,可消積滯、化痰熱、下氣貫中、解毒,用於食積脹滿、痰咳失音、吐血、衄血、消渴、痢疾、頭痛、小便不利等症。廣州人亦有飲“青紅蘿蔔煲豬踭”之老火湯來清熱的習慣。西醫的研究則發現,蘿蔔裡面除了鈣、磷、碳水化合物及少量的蛋白質之外,最多的就是維生素A、C,都是一些大路貨。儘管民間向有“蘿蔔進城,藥鋪關張”的說法,儘管我見到有“摩登蘿蔔販子”打出“蘿蔔勝過SK II”的廣告,然而藥鋪非但沒有關張,而且越開越多,從城裡開到城外,SK II更沒有因蘿蔔而流失掉它的女性顧客,廣告裡的女明星更是越換越漂亮,越換越水靈。
二、攀比於水果。關於蘿蔔,我們都知道北方有一種“蘿蔔賽梨”的說法。其實,即使算上個別的優良品種,蘿蔔在滋味上很難與梨相提並論,這個“賽”字其實不無辛酸,因為它顯然是從蘿蔔與梨的價效比出發的。
元人許有香曾稱讚蘿蔔“熟食甘似芋,生薦脆如梨。”話是被當為金句流傳下來了,悲夫!不就是芋頭不就是顆梨子嗎,又有什麼好比,有什麼可賽的呢?
一旦被從坑裡拔起進了廚房,蘿蔔的命運就開始如李時珍所說:“可生可熟,可菹可醬,可豉可醋,可糖可臘可飯。”可可可可,蘿蔔要都是母的,几几乎就是人盡可夫,蘿蔔要是液體,差不多就該可口可樂了。
因此,蘿蔔不但命苦,而且想不認命都難。即使在以下這幾道寥寥可數的常見菜餚中有機會擔綱主角,不過這些“電影”皆屬粵語殘片,奧斯卡也好,這熊那樹的也罷,都不會有它們的份。凡廣州的小吃如街頭的蘿蔔牛腩或茶樓裡的蘿蔔糕之類,風味絕佳,本地人外省人,吃了都說好,卻永遠登不成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