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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放抵京前三日,京城裡關於佟家的流言四起。
流言最初是出自混跡於茶樓、酒樓的唱曲的、說書的口中,隨後,京城最負盛名的戲班子將一齣戲在戲園子、堂會上連唱了幾日。
流言的內容,是出自名門的佟氏男子行徑浪蕩不堪,不肯守著髮妻相濡以沫,私下裡盡做些始亂終棄的事,甚至於,佟府中也有有悖人倫的齷齪之事。
不論是哪種人的演藝,內容都是大同小異:起先是說一個貴公子成婚之前與人山盟海誓,有了肌膚之親,後來卻另娶了別人,家裡的妻子為他開枝散葉,外面的女子也沒閒著。到了這地步,那男子仍是不肯安穩度日,又看中了一棵窩邊草——流言至此,便沒了下文,把聽者、觀者憋得著實不輕。
官宦之家聽說之後,能想到的佟家父子三個。
到了這時候,諸如顧鴻飛之類嘴巴不緊的人少不得給榮國公雪上加霜。
但是,榮國公到底是很多官員心目中才華橫溢的不二之人,不肯相信,情願相信流言中所指之人是佟煜或佟燁——榮國公多年不曾納妾,而那兄弟兩個房裡都有三兩個妾室。
流言殺傷力最大的時候,便是人們捕風捉影疑神疑鬼的當口,既能加速流言傳播的速度,又能讓局中人陷入空前的惶惑、暴躁。
炤寧必須得承認,佟念柔這一手做得是真漂亮,也真狠。
佟家父子三人迅速陷入這種被人整日戳脊梁骨的境地,險些發狂。
他們受不了別人看著自己那種玩味、探究甚至是鄙視的眼神,這種無言的猜忌、輕視比被人指著鼻子破口大罵還要傷人。
但是榮國公與兩個兒子的態度又有不同——他是有苦難言,自己的風流賬被人當成小曲、評書、戲文散播出去三五分,他如何能不心虛?心裡有鬼的人,哪裡有底氣憤慨。面對著兩個兒子氣急敗壞的言語,他只能含糊其辭。
佟煜和佟燁初時只顧著生氣狂躁,一心以為是江炤寧出的損招,平白辱沒他們的名譽,以此斷了他們被太子提攜的路,加上之前父親被那妖女毒打的事情,讓他們恨不得將之撕成碎片。
暴躁了數日,他們才找回了一點理智,用客觀的態度去考慮,從而一步步否定。
江炤寧不會這麼做,即便她歹毒之至,為著不辱沒她孃家的門風、她夫君的清譽,也不會做這種事。萬一被他們查出散播流言的幕後之人是她,她怕是連皇帝皇后的寵愛都失去,別的更不需提了。明顯是風險太大極可能得不償失的事情,她不到萬不得已,不會著手。
那會是誰呢?
誰會這般痛恨佟家,並且能像模像樣地編造出那麼多不堪的故事呢?
佟煜忽然想到了太子妃對他說過的話,亦想起了自出門就再沒回過孃家再不肯見佟家人的佟念柔。
他好一陣心驚肉跳,整個人被恐懼籠罩。強行鎮定下來,他將佟燁喚到面前,說了所思所想。
佟燁勃然變色,沉默良久,低聲道:“我敢發毒誓,從沒做過那些醜事。哥,你敢麼?”
佟煜語氣堅定:“我敢。”
兩個人目光微閃,對望一眼,陷入長久的沉默。
不是他們,還能是誰?佟家在朝為官的只有他們父子三人。不夠分量的,別人何需出手?
他們不約而同地想到了近來一直言辭閃爍、含糊其辭的父親,更想到了太子聽得他們的滿腹牢騷不陰不陽的笑容、始終緘默的態度。
雖然一時間無從理清楚一切,但並不妨礙他們意識到,那些流言部分屬實,兩個妹妹對父親的反目、仇恨,大抵就是源於父親的風流賬狠狠地傷害到了她們。
若這一切是真的,他們該何去何從?
兄弟二人相對整夜也無定論,翌日一大早,到底是沒勇氣找到父親面前質問——或者也可以說,沒勇氣面對父親親口承認那些不堪的行徑。斟酌之後,他們決定先去東宮,詢問太子、太子妃和佟念柔對此事到底瞭解多少。
就在去往東宮的路上,他們得到一個訊息:昨夜,太子與刑部尚書長女對弈良久,又相對談詩論畫作對,盤桓到將近子時離開醉仙樓,太子命人將那位閨秀送回家中。今日,太子進宮,請皇帝允許他迎那名閨秀到東宮。
簡單來說不過一句話:太子與刑部尚書長女在醉仙樓傳出了一段佳話。
“佟家……”佟煜低聲嘆息,“別成為太子的棄子才好。”刑部尚書身在內閣,不管太子是否真的鐘情那名女子,籠絡內閣大臣的心思是絕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