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部分 (第3/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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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兩人對峙著。基爾曼小姐不想跟這位太太和顏悅色。她一直是自立的。她對現代史精通之極。儘管她收入菲薄,卻為了自己信仰的宗教事業積了一大筆錢;而這個女人卻什麼也不幹,沒有任何信仰,把女兒教養得……這當兒伊麗莎白回來了,跑得氣喘吁吁,那漂亮的姑娘。
這麼著她倆要去艾與恩商店了。真怪,當基爾曼小姐站在那兒的時候(她確實挺直地站著,好像洪荒時代的龐然怪物,沉默而有威力,為了打一場原始戰爭而全身武裝),漸漸地,慢慢地,她的自我觀念、她的憎恨(那是針對某些觀念而不是對人的)淡下來了,分崩離析了,她的惡意消失了,她的氣勢癟掉了,逐漸地變成普普通通的基爾曼小姐,穿著破舊的雨衣;上帝明鑑,克拉麗莎是願意幫助她的呀。
隨著這怪物的氣焰收斂起來,克拉麗莎笑了。她笑著說:再見。
接著一下子衝動,覺得鑽心地痛苦,因為這女人把她女兒搶走了,於是克拉麗莎靠著樓梯杆兒,喊道:“別忘了宴會呀!別忘了今晚有宴會!”
但是,伊麗莎白已開啟前門;外面有一輛運貨車駛過;她並不答應。
克拉麗莎思量著:嗬,愛與宗教!一面走回客廳,渾身震顫。多麼可惡,這兩樣東西,多可惡啊!此刻,基爾曼小姐不在眼前了,所以,克拉麗莎並不覺得被她這個人壓倒,而是被她所代表的觀念震懾了。克拉麗莎自忖:像她之類的人,都是世界上最殘暴的東西,笨拙而又火辣辣,專橫,虛偽,竊聽,嫉妒,不擇手段,殘酷之至——穿著雨衣,站在平臺上:愛與宗教的化身。自己可從來不像她那樣,要去改變任何人的信仰,不是嗎?!自己不是希望每個人都保持本色嗎?!當下,克拉麗莎向窗外望去,只見對面那位老太太在攀上樓去。讓她上樓吧,然後讓她停住,然後(像克拉麗莎時常窺見的那樣)讓她走進臥室,拉開窗簾,接著重新消隱。不知怎的,這些動作會引起人們的尊敬——那個老婦人,悠然地望著窗外,絲毫不覺得有人在注視她。這形象含有莊嚴的意味——而愛和宗教將破壞它,以及它象徵的一切,如幽靜的性靈。那個討厭的基爾曼將破壞它。相反,老婦人的形象卻使自己感動得要哭了。
愛情也有破壞性。它會毀掉所有美好的事物、所有真實的事物。就拿彼得·沃爾什來說吧。這樣一個可愛而聰敏的男子,對什麼都有自己的看法。譬如你要知道教皇如何,或艾迪遜(81)如何,或只是瞎扯一通,諸如某人怎樣,某事意味著什麼,等等,只要去問彼得,他比誰都清楚哩。正是彼得幫了她的忙,還借給她書看。可是瞧他愛上的那些女人吧——那麼庸俗,婆婆媽媽,平淡無奇。想一想彼得談戀愛的情景吧——過了這麼多年,他還來看我,可他談了些什麼喲!老是談自己,那種可怕的激情!她尋思著,令人屈辱的激情!她思忖著,想起了基爾曼跟自己的女兒,眼下正在走向艾與恩商店呢。
大本鐘敲響了——半小時過去了。
多麼出奇,多奇怪,呃,多麼動人——看到那老太太(她是不知多少年的老鄰居了)從視窗走開,彷彿她依附著那鐘聲,那條紐帶。雖然鐘聲十分洪亮,卻同這纖弱的老婦人有關。它的觸角伸入平凡的事物中,伸進去,伸到底,使這一剎那顯得莊嚴。克拉麗莎想象著:鐘聲使那老婦人不得不走動——上哪兒呢?克拉麗莎盯著她,看見她轉過身子,不見了,只依稀窺到,她戴的白帽子在臥室裡邊隱現著。她還在那裡,在房間的另一頭走動。克拉麗莎兀自尋思:這就是奇蹟嘛,這就是神秘(她指的是那老太太),還要什麼信仰、祈禱和雨衣呵?!這會兒,她看得見老婦人從衣櫃邊走向梳妝檯。她還能看到那老太太,息息相通唄。而基爾曼卻會說,她已參透了最神秘的真理,或者,彼得可能說,他已體驗了最奧秘的道理;不過,克拉麗莎卻認為,這兩個人連神秘的影子都沒沾上邊呢。真正的神秘不過如此:這裡是自己的房間,那裡是老太太的臥室,無形地相通。難道宗教,或愛情,能解決這奧秘嗎?
愛情嘛……當下,另一座鐘敲響了,它總是比大本鐘慢兩分;音波傳來,宛如披著衣服,曳步而來,衣兜裡裝滿了零零碎碎的小東西,一古腦兒倒在地上,好像這鐘聲認為,儘管威風凜凜的大本鐘完全可以制訂法律,那麼嚴肅,那麼公正,不過它得記住,人間還有形形色色的小東西吶——馬香太太嘍、埃利·亨德森嘍、放冰塊的杯子嘍——五花八門的小東西,跟隨著莊嚴的大本鐘聲;那口大鐘猶如一根金條,躺在海面上,那些小東西好比浪花,迸濺著,跳躍著,蜂擁而來。唔,馬香太太、埃利·亨德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