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部分 (第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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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把裙子補好。女傭要做的事已經夠多了。她得把綢料、剪刀,以及——是什麼呢?——是了,還有頂針,都拿到會客室去,因為她還得寫信,並且要照看一下,是否一切都大致進行得有條不紊。
她在樓梯口停住腳步,眼簾中映入那鑽石的形狀和孤單的人影,心裡想,一個主婦會掌握自己家裡特定時刻的氣氛和情緒,委實不可思議!細微的聲息透過樓梯盤旋而上:拖把的嚓嚓聲,輕釦聲,敲門聲,大門開啟時的嘈雜聲,地下室裡誰的話聲,銀器碰在圓盤上的鏗鏘聲,那是為宴會準備的潔淨銀器。一切都在為宴會準備吶。
(露西端著盤子走進客廳,把大蜡燭臺放在壁爐架上,銀盒擺在中間,又把水晶海豚轉過來對著時鐘。客人們將來臨,站在客廳裡;那些女士先生們將會細聲細氣地談話,那種聲調她也能模仿呢。在所有人之中,她的女主人最可愛——她是這些銀器、瓷器、亞麻織物的女主人;陽光、銀器、脫下鉸鏈的門、朗姆帕爾梅耶商店派來的夥計,這一切使她感到完成了某種使命。她把裁紙刀放在雕花桌上,心中這麼思忖著。在坎特漢姆,她初次在一家麵包鋪裡幹活,當時,她偷偷地窺探玻璃櫥窗,對店中的一些老朋友說:看啊!看啊!那是安吉拉夫人,她是瑪麗公主的侍從。當下,達洛衛夫人走了進來。)
“啊,露西,”她說,“銀器看上去真美!”
她把水晶海豚豎直放好,說:“昨晚的戲你喜歡嗎?”“喔,戲還沒散,他們就得回家了!”露西說,“他們一定得在十點前趕回,”她說,“所以他們不知道結局怎樣,”她又說。“那真不幸,”達洛衛夫人道。(她的僕人只要得到她允許就可以遲一些回家。)“太不應該了,”她說,隨手拿起沙發中間一個看上去光禿禿的舊靠墊,塞到露西臂彎裡,輕輕推了她一下,說:“把它拿走!送給沃克太太,就說我向她問好!拿去吧!”
露西抱著墊子,在客廳門邊站住,臉上微微泛出紅暈,異常羞赧地問達洛衛夫人,能否讓她幫夫人補那條裙子。
可是,達洛衛夫人說,露西自己的事已經忙不過來了,不用補裙子事情就夠多了。
“儘管如此,謝謝你,露西,謝謝你,”達洛衛夫人道。她一再說著謝謝你,謝謝你(她在沙發上坐下,膝蓋上放著裙子,還有剪刀和綢料),她內心懷著對僕人的感激,不斷說謝謝你,謝謝你。因為他們幫了她的忙,使她成為現在這樣溫柔、寬厚,這正是她希望的。僕人們喜歡她。來看看這條裙子吧——撕破的地方在哪兒呢?這下該穿針引線了。她最喜歡這條裙子,那是薩利·帕克縫製的,噢,這幾乎是她縫的最後一條裙子了,因為薩利已經退休,住在伊林(35)。假如我有一刻空閒(不過她再也不會有一點空閒),克拉麗莎心想,我要到伊林去探望她。薩利·帕克很有個性,是個真正的藝術家。她又想起薩利的一些稍微越軌的舉動,可她縫的裙子卻從不怪樣。在哈特菲爾德,在白金漢宮穿著都挺合適。她曾穿著薩利縫的裙子去過那兩處哩。
她一針又一針,把絲綢輕巧而妥帖地縫上,把綠色褶邊收攏,又輕輕地縫在腰帶上,此時,整個身心有一種恬靜之感,使她覺得安詳、滿足。正如夏日的波浪匯合,失卻平衡,四處流散;匯合,流散;整個世界似乎愈來愈深沉地說:“如此而已,”直到那躺在海邊沙灘陽光下的人在內心也說:如此而已。再也不要怕,心靈在說。再也不要怕,心靈在說,把沉重的負擔交給大海吧,它為眾生悲哀嘆息,然後又更新,開始,聚合,任意流散。惟有軀體傾聽著飛翔的蜜蜂嗡鳴;波濤洶湧,狗兒吠叫,在遠處不斷地吠叫、吠叫。
“天哪,前門有人撳鈴!”克拉麗莎喊道,停止了縫紉,側耳傾聽。
“達洛衛夫人會見我的,”一位上了年紀的男子在前廳說。“嗯,是的,她會見我的,”他重複說,非常慈祥地輕輕推開露西,十分矯捷地奔上樓去。“是的,是的,是的,”他一邊快步上樓,一邊低語著,“她會見我的。在印度待了五年啦,克拉麗莎會見我的。”
“是誰——是什麼——”達洛衛夫人心中納悶(這太過分了,在她要舉行宴會這天的早晨十一點鐘,竟會有人來打擾),她聽見樓梯上響起腳步聲。有人把手按在門上。她急忙藏起裙子,猶如處女守身如玉,幽居獨處。這當兒,銅把手轉動了,門開啟了,走進一個男子——剎那間,她想不起他叫什麼名字!她看到他只覺得如此驚訝、高興和羞怯!她萬萬沒想到彼得·沃爾什會在早晨意外地來看她!(她沒看他的信。)
“你好嗎?”彼得·沃爾什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