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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拈著銀花長勺的纖纖秀指在燭光裡流轉著玉脂般的光澤,蕭瀲之看在眼裡,心動莫名,一時間竟忘了開口問出心中疑惑。
緩緩攪拌,直至先前那種難以言喻的絕妙酒香再次瀰漫滿廳,她才放下長勺。
“如此煮酒,當真是人間樂事!可嘆我竟從未聽聞……”蕭瀲之感慨出聲,望著圓肚小酒鍋的眼神閃著幾分渴望。
此話無疑是對這種美酒的肯定。顏初靜本來對他戒心甚重,這時看在同嗜美酒的份上,也不想再吊人胃口,遂將鍋裡的酒分了杯給他。
“要涼一會才好喝的。”說著,她也給自己的酒杯添滿。
“這酒可有名字?”他問。
“沒有。”她順口回道,然後見他眼神一亮,眉宇間,驚喜飛揚。許是那俊容太耀目,她下意識地垂眸,“怎麼了?”
蕭瀲之笑著,舉杯。“溫酒之說,自古已有,惟獨還缺了煮酒之道,小靜,你可知道我有多麼歡喜……”
心口像被什麼錘了一下,微顫著,很不舒服。她斂了所有笑意,道:“蕭公子,以後請不要再叫我小靜,我不喜歡。”
“好。那你喜歡小初,初靜,靜兒,還是初兒?”他也不惱,反而輕聲問她。
壓著把酒潑到他臉上的衝動,她冷著聲音:“得寸進尺可不是好習慣。”
“小靜……”蕭瀲之笑得愈加燦爛,只是笑意不曾抵達眸底。“當年你非要我這麼叫你,我記得清楚,難道你就忘得如此乾淨麼?”
滴答。滴答。滴答。
雨水落地,如珠碎裂,晶瑩四濺。不知為何,她忽然想起一句,還君明珠雙淚垂。“那天,你說家母與令堂指腹為婚,還提到了信物,是麼?”
“是的。”
“那信物,你還留著麼?”
蕭瀲之沉默了一下,道:“聽到你和江致遠成親的訊息,起初我不願相信,所以讓人留在原地看守聘禮,自己一個人來了南陵。我在延都住了四天,離開的那天,看到你抱著個孩子和他一起去上香還願。出城後,我把信物扔進了護城河。”
如果信物還在,即使真有信物,她的懷疑也不會消退。可他卻說,已經扔了,如此,她反倒有些相信他說的話了。
“你還記得那信物是什麼樣子麼?”顏初靜繼續問。
酒已涼。
他仰面,一飲而盡。
“一對白玉蓮池鴛鴦佩,除了鴛鴦,池水,蓮葉,我的那隻雕著一個蓮蓬,而你的那隻,雕的應該是一朵蓮花。”
顏初靜聽罷,久久不語。
他說的白玉蓮池鴛鴦佩,在整理行裝,離開江府前,她曾經見過。那玉佩裝在一箇舊荷包裡,被壓在衣箱底下,若非小桃細心,她是壓根兒沒想起那裡頭還藏著塊玉佩的。
如果玉佩真的是信物,如果他所言不假,那麼,為何她會對此毫無印象?那一段空白,究竟是死去的那個顏初靜故意抹掉或忘卻的,還是另有內情?
然而,真真假假,人生本如戲,她即便辨得真假又如何?
於是有些釋然。
不想在這樣的雨夜裡,繼續與他鬥些無謂的心機,顏初靜直接問了句:“蕭瀲之,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蕭瀲之微笑依然。“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麼。或許,想見你的時候就來見你,想叫小靜的時候就可以叫小靜,覺得能夠這樣,真的很好。”
不曉得別的女人聽到他這話會有什麼感覺,反正顏初靜只覺得自己又被他這一招四兩撥千斤給打敗了……罷了,罷了,不過是個稱呼,他叫了就叫了,她也不會少塊肉,再這麼較真下去,簡直就是自虐,不划算,不幹了。
她自我安慰完畢,又開始趕人:“人也見了,酒也喝了,沒事的話你也該回去了。”
半晌。
蕭瀲之望著爐中漸微的火苗,道:“明天我就要離開這裡了。”
“一去不復返?”
“也許。”
既然如此,倒是值得再喝一杯,祝這怪男人一路走好,不要有事沒事地就跑到她面前晃盪。這麼一想,她心情大好,立即往紅泥小爐裡添了些炭。
蕭瀲之見她這般神情,眼神暗了暗,默默地看著她煮酒,不知在想什麼。
酒香滿屋。
輕輕一碰杯,一句一路順風。
蕭瀲之聽了,淺淺一笑,仍是不語。
顏初靜原本酒量極好,可惜這個身體不爭氣,千杯不醉成空話。只是又多喝了半杯,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