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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家,便是死了也覺得放心。”
“容我回去跟拙荊商量一下,可好?”
“可是介意溦姐兒的來歷?”令秧挺直了脊背,微笑凝在她唇角,她的眼睛卻像是含著淚,“我這麼跟先生說吧,溦姐兒她雖然不是老爺的孩子,只是——她的確是唐家的血脈,不是來歷不明的野種,先生懂了嗎?”
他感覺像是五雷轟頂,卻又覺得在情理之中。良久,他才說:“我明白了,過些日子我就差人來提親。她在我家,絕不會受委屈。只是終其一生,她也不會知道夫人的委屈了。”
“我若是個男人,就同先生結為兄弟。”眼淚溢位來一點點,她用力地呼吸,將它們逼退回去。
他們商定好的日子,正是川少爺去州府赴“鹿鳴宴”的那天。因此,令秧有兩天的時間來做些準備。之所以選在那一天,是因為在那之前,族中還有很多送往迎來的應酬,也都是為了給川少爺道賀的,令秧不想讓血光壞了多年難得遇上的喜氣。
兩天的時間裡,她有條不紊地準備著一切。除了小如,沒有任何人知道他們的計劃。小如替她弄來了一把磨得鋥亮的柴刀,她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撫摸那刀鋒的時候,小如便大驚失色道:“夫人仔細劃了手指,這刀快得很呢。”她聽話地縮回了手,她們二人像兩個小女孩一樣沒主意地望著對方,不約而同地一笑。“你說。”她問小如道,“人的骨頭和柴火,比起來,究竟哪個更結實些?”小如誠實地說:“夫人,我不知道。”
兩日來並沒有人來房中打擾她,可能所有的人都知道此時還是少招惹她為妙,她幾乎是貪婪地享受著難得的清淨和自如。也許是家裡上下人等都真的很忙吧——蕙姨娘躺倒了,病得還不輕,那個惹了禍的姑爺,酒醒之後就落荒而逃了,沒打招呼便回了自己家,三姑娘如願以償地留了下來;只是蕙娘又憂心如焚了,她害怕三姑娘跟著這個人會受一世的折磨。又害怕這下三姑娘真的會被休了回家,左右為難讓她的頭疼愈發嚴重起來——紫藤和侯武除了整日給她請大夫之外,須得用盡了全力維持住闔府的運轉。她有的是時間運籌帷幄,吩咐小如去安排一些事情,暗中準備她需要的東西,而她自己,這僅有的兩天必須用來練習。小如童年的時候,在爹孃家中也砍過柴,所以她需要小如來教她如何使用柴刀。她們從廚房弄來一把破舊的,折了一條腿的凳子,小如示意給她砍柴的動作,她一次又一次地練習。一開始,笨拙得很,再加上小腳分外地不聽話,刀一揮出去,總是搞得自己一個趔趄。小如忙不迭地抱住她,笑道:“夫人仔細閃了腰!”愉悅得就像是一個遊戲。
那一天來臨之前,令秧以為自己會徹夜不眠,結果還好。她朦朧地睡了一兩個時辰,居然無夢。黎明時分睜開眼睛,窗外天空尚且灰藍,那讓她想起她嫁進來的第一個清晨,睜眼看見的也是這樣的天色。那時候,身邊還是雲巧。這兩天裡,雲巧曾經執意要來她房裡陪她,也許只有雲巧感覺到了什麼,但是她倔強地把雲巧推了出去,她說你在我這裡誰來管著那兩個孩子。一想到孩子,雲巧便沒有堅持。在雲巧眼裡,“孩子”永遠比什麼都重要,想到這裡她微微一笑,眼前浮起的是雲巧當年面對兩個嬰兒時那種手足無措的滿足。但不知為何,想到如今的雲巧,她突然感到一陣刻骨的孤獨。
小如進來的時候,意外地發現她已起來,收拾整齊,坐在梳妝檯前面。她穿得簡單素淨,一襲灰紫色的麻布襖裙,輕輕一抬胳膊,寬大的袖子便會從手腕滑至手肘,乾乾靜靜地把一截白皙靜謐的手臂露出來。她輕輕地在左臂上摸了摸,心裡的確覺得很對不住它。也不敢往深裡想,所以還是把右手收回去了。“夫人這麼早啊。”小如的語氣其實並沒有意外,“我還說,要趕著回來伺候夫人梳洗。”她專注地看著小如懷裡抱著的那個粗陶的罐子:“香灰取回來了?”“取回來了,都還是熱的。”小如道。“佈施香火錢了沒?”她問。“夫人放心,我都沒忘。我還給菩薩磕了頭,求菩薩保佑夫人平安。”
“你這孩子。”令秧笑了,“平時不想著菩薩,到這個時候了去磕頭,菩薩不罰你是菩薩慈悲呢。”
小如卻沒有笑:“那封信已經送到十一公家的門房那裡,早飯時候便能遞到十一公手上了;羅大夫也來了,夫人放心,是我跟侯武說夫人昨兒晚上有些不大舒服,叫他一早把羅大夫請來,他沒疑心到別處去;我只跟羅大夫說請他稍等片刻,待夫人起床了便喚他進來。”
她點點頭。小如說罷,便安靜地低下頭去,幫她將左臂上的繩子綁好,繩子繞過肘部,穿過張開著的手指,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