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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開了門吧?我們九叔就想問問,夫人覺得那文繡明知道自己一個寡居的弱女子,為何還要給那人開門?”“因為那人說自己貧病交加,文繡有副好心腸。”令秧輕輕地回答。“難道不是因為,聽見那人說自己貧病交加,再加上又是一個風雪夜,她便想起了已逝的夫君麼?九叔還有第二句話要問,那出戏裡最後一折,是文繡第三次聽見有貧病交加的路人叩門,已經得了一次教訓,她為何還是要開門呢?”“不開門,便見不到上官玉了呀。”令秧不知為何有些惱怒,感覺自己被冒犯了。“可是她起初哪裡知道門外正是上官玉呢?她究竟為何還是要開門呢……九叔還問,換了是夫人,會開門嗎?”
她將臉埋進了枕頭裡,一言不發。
良久,瓔珞靜靜說道:“九爺此刻就在外面的迴廊上,夫人願意當面回答九爺嗎?”
四十九天過去,六公下了葬,年也便過完了。雖說因為全族都在守孝中,唐家大宅這個年也過得馬虎——即便如此蕙娘也還是得忙上好一陣子:雖不能奢華,可過年全家上下的食物不能不準備;唐氏一門以外的親友們總要來拜年還得招待;川少爺趕在大年三十的時候回來燒香祭祖,再去六公靈前哭了一場,沒過十五便急著要上京去考試,打點行裝盤纏馬匹,自然又是蕙孃的事情……因此,當令秧和小如總算是挨完了四十九天回來的時候,整個大宅還籠罩在“年總算過完”的疲倦裡,就連蕙娘也未曾顧得上仔細打量令秧,只有紫藤笑著說了句:“這也奇了,別人都說守靈辛苦,咱們夫人怎麼倒像是胖了些。難道六公家的伙食真的好到這個地步?”小如在一旁抿嘴笑笑,也不多說,其實只要細心看看便可知道,小如有些變化了。因為和主子恪守了共同的秘密,眉宇間已沉澱著胸有成竹的穩當。
只有謝舜琿,在過完年重新看到令秧的時候,心裡才一驚——就像是令秧往他心裡投了一塊石頭,所有的鳥雀就都撲閃著翅膀飛散了。雖說已褪了喪服,不過家常時候她也穿著一身白色,普普通通的白,卻往她身上罩了一層瀲灩的光澤。她的眼睛也一樣,似乎更黑更深。她款款地走近他,然後行禮,再坐下——這一次她完成所有這些動作時,絲毫不在乎自己那條殘臂,正是因為不在乎,所以沒有之前那麼僵硬了,某些時候因為失去了平衡,會約略地,蜻蜓點水般傾斜一下身體,反倒像是弱柳迎風。她吩咐小如去燙酒的語氣比往日柔軟,吩咐完了,回過頭來,定睛將眼光落在謝舜琿身上,那神情就好像是這眼神本身是份珍貴的大禮,然後靜悄悄地一笑,望著他,可是笑容直到她的眼光轉向別處去的時候,還在嘴角殘存著。
“還想拜託先生幫我往外捎點東西給人呢。”她說得輕描淡寫。
謝舜琿用力撥出一口氣,單刀直入道:“你明說吧,那男人是誰。”
她悚然一驚,卻也沒有顯得太意外。反倒是慢悠悠地一笑:“先生果真和旁人不同呢。說什麼都不費力氣。”
他看著她的眼睛,不笑。
她壓低了聲音,像是淘氣的孩子準備承認是自己打碎了花瓶,輕輕地說:“是九叔。”
謝舜琿像是自嘲那樣短促地嘆了一聲:“唐璞。我為何沒早想到這個。”轉瞬間他又惱怒了起來,“夫人休要怪我責備你,可是這事委實太糊塗,你若真的覺得難捱,我懂,你告訴我,多少戲子我都能替你弄來,可你反倒要火中取栗,偏要去碰一個族中的男人,若真的出了事,莫說我們籌劃那麼多年的大事全都付之東流,就連你的性命我都救不了,這麼大的事情,為何不能早點想法子跟我商量一下?”他停頓了,狠狠地悶了一盅酒,其實他自己也知道,這話太蠢。
“先生你在說什麼呀?”她看起來困惑而無辜,“我從未覺得難捱,老爺去了這麼多年,雖然有人為難過我,可是在這宅子裡終歸還是對我好的人多,這裡是家,能在這裡終老也是我的造化。我也不是非得要個男人不可,我只不過是,只不過是……”她似乎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望著他,眼裡突然一陣熱潮。
“你只不過是情不自禁。”他說完,便後悔了,尤其是,看著她滿臉驚喜用力點頭的樣子。他微微一笑,腔子裡卻湧起一股深不見底的悲涼。這麼多年,他終於明白,他究竟是因為什麼如此看重她——過去的總結都是不準確的,並不是她天真,不是因為她聰明而不自知,不是因為她到了絕處也想著要逢生……真正的答案不過是,因為她無情。她身上所有讓他讚賞的東西都是從這“無情”滋生出來。可是現在一切都過去了,那個叫唐璞的男人終結了她,她從此刻起才真正墮入人世間的泥淖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