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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呢喃幾句,而後睜眼醒來。
他躺在隨意搭置的木涼板上,依舊是在靜謐的小廬舍,周圍熟悉的淡淡藥香。他清醒回過神來,掩下方才多餘的情緒,慢慢起身。
甚麼也沒有了。
沒有兄長,沒有宮殿,也沒有不知疾苦的六皇子。
越槿歌當兄長一心維護東宮太子之位,對他嚴厲有餘,訓責有餘,從未關心過他。他那時也是心有埋怨而不說,不喜遵循兄長給他的安排,只知在金陵城中與世家弟子玩樂鬧事,沾惹一身花名。
無法違抗兄長,他年少無知,甚至拿兄長安排在他身邊的白藤撒氣,意圖借她宣示對兄長的不滿。
他哪有那麼討厭她,不過可有可無罷了。
恍然間又夢到幾年前的舊事,越槿歌心情沉悶,也不知作何感想。憶及那時良苦用心的兄長,越槿歌唯有苦笑。
兄長想必也不知,他的苦心孤詣,遠沒有近兩月的顛沛流離讓他醒悟得快。
只是兄長,再也回不來了。
母親去世後最疼愛他的人,黃泉碧落,也離他而去了。
來不及再有多餘的傷懷,越槿歌走向小藥爐旁,看看悉心照看的藥是否煎好。
藥罐燒得很燙,越槿歌甫一觸碰,毫無防備迅速縮回手,下意識揉向細嫩白皙的耳垂。然後不發一言,抿嘴將靛青衣袖扯下來,隔著粗麻布料再一次揭開藥蓋。
色澤均勻,藥味濃厚,想來差不多了。
徐大夫恰好從內裡屋子出來,不意撞見這幕,鄙夷地翻了個白眼,吹鬍子瞪眼地冷哼一聲,“真是個嬌慣的廢物!”
越槿歌頓住,沒理會徐大夫的尖酸話語,繼續手頭倒藥的活計。
***
幾日前,繁州當鋪。
掌事的男子在前櫃,偏著頭仔細端詳好一會手中這塊古玉,細小如鼠的眼中閃過精光,上下打量了立在面前的俊美青年一遍,將這玉隨手往邊上一擲,佯作打起算珠。
“三百兩,不議價。”
越槿歌皺眉,“這南疆軟玉乃前朝古物,出自宮廷貢品,說是無價之寶也不為過,怎到你這隻有區區三百兩。”
掌事男子又抬頭瞥了他一眼,對他所言並不驚詫,顯然是個識貨的。他悠哉側過身,不慌不忙一手倚在櫃上,吹起自己的兩撇小鬍子,開口道:“東西是好東西,只客人你也說了,這是皇宮裡的物事,也不知你從哪位公公里私順來的,在下頂著無上風險同你交易,客人還想要個甚麼價錢?”
言罷他繼續看賬本算珠,無謂地搖頭,“無價之寶,哼,既是無價,何須出讓。”
商人自有一番精明套路,他看準了面前這人一身狼狽不堪,眼神純和愁鬱,只滿身氣質依稀是個大戶人家裡出來的,想必是家境突逢變故,走投無路的公子。
既已無路可走,這美玉今日自然要易主的。
越槿歌聽得他這句有意無意的諷刺,胸腔起伏不定,面容頓時又白又紅。當初在金陵城恣意隨性的抑或與白藤相伴與山野的日子,他總歸還留有皇子的幾分風華氣度,何曾當面受過這等屈辱。
盤纏無多已呈捉襟見肘之勢,還有白藤需好藥用著萬不可馬虎,亦是一筆不小花銷。若非如此,他怎會願意捨棄母親留下的遺物。
昔日金陵宮闕里胡鬧任性時,他隨身攜帶,朝夕撫摸;日夜顛沛逃亡時,他亦沒弄丟這玉,貼身護之。
越槿歌又想到蒼白瘦削的白藤,疼痛歡喜都是不形於色的模樣,總要隱忍著,此刻還躺在醫館裡等他,暗歎口氣。
只現今終是要被他親身捨棄了。
淡淡嗓音開口,“五百兩,端看掌櫃誠心了。”
掌事放下手中硃砂筆,極力掩藏得意竊喜之色,成交。
五百兩說來不少,老實普通的鄉野人家就此過活一生綽綽有餘。窘迫中得來這五百兩,越槿歌暫且不愁用度,換下早已破爛的織錦瀾袍,穿上幾近辨不出色澤的粗布麻衣。
如此,再與平民無二。
眼看天氣漸涼就要入冬,他想著白藤只怕禁不住凍,給她添置了幾套厚實的棉衣,料子往尋常百姓所用裡好的挑,雖不及往日的舒適軟宜,總歸能防寒御暖。又著手準備了好些細炭,盡數託人往小廬舍裡運。
徐大夫平白被不相干眾人打攪他的難得清靜,心生不舒坦,眼巴巴見越槿歌神仙講究似的弄了好些東西,卻一樣不是給自己的,板起身子愈發陰陽怪氣起來,明裡暗裡又埋怨了越槿歌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