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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三刻
三十二
親愛的小Y:
你要我“如果下次你不給我寫信時,請先寫信通知我一下”。你寫這話時,可曾想到你的“作風”嗎?從五月十一號以後一連四天沒收到你的信,五月十五傍晚才收到一封,不寫信的作風,似乎閣下是始作桶者。我只不過是稍稍回敬了一下,你就開始抱怨了,咳,還沒學會如何講理的小Y!
每當女人對我不太好的時候,我便習慣性的加倍對她不好,這就是我所說的:“我不對女人太好!”所以,我似乎是一個喜歡還以顏色的人,我說過:“如果我不能厚顏,那麼就讓我小氣吧!”很多人被誤以為大度,其實那種大度,只是厚顏耳!我寧願小氣,不願厚顏。歐風東漸以後,許多摩登女性學會了屈辱男人以墊高自己的高貴的手法,許多男人也甘於低賤,覺得被屈辱為榮,我只有“佩服”他們,我做不到,算我脾氣壞吧!
你的傷是不是好到能上課的程度,卻沒好到能見我的程度?
這一陣,法院麻煩又是不斷,明天下午高等法院開庭(是與胡秋原的案子),二十二號上午又有地方法院的庭審(是地院檢察官奉命提起我“妨害公務”的公訴,說我寫文章罵了法院),真他媽的討厭!
送一張我在國賓游泳池的照片給你,我題為“赤誠相見”,其實你見過我赤更誠的時候,不是嗎?國賓游泳池很乾淨,在水底潛水,頗有水晶宮外的味道,可為尊文做一註解也。
居浩然從澳洲來了一信,稱我的生活是 doomsday life,你說像不像?剛才去看了一場《大浪子》,那女主角日光浴的時候真細嫩動人,許多鏡頭又被電檢處的道德家亂剪一通,處此之島,又有何話好說也哉?
敖之
一九六七年五月十日下午
三十三
親愛的小人兒:
上午做工做到一半,跑下樓去看信,沒有,頗失望;下午做工又做到一半,跑下樓去看信,來了,好高興。隔壁二十一號樓下開了一家藥行,我順便去買一盒障螂藥,大概是你有先見之明,怕我一怒而用蟑螂藥鴆殺你,所以趕快來信了,你真行。
你的傷有“起色”,是第一好訊息,只可惜我在這邊只能乾著急,簡直痛莫能助。一切都怪你有一個家,拒我幹木屋之外;再就是你對我的特別虐待,許任何人去看你,就是不准我去。兩位老師,可以去看你;男朋友(包括有麻臉的和沒麻臉的),可以去看你;乃至偷看你的木柵小和尚,如去看你,你也不會反對。唯一可憾者,乃是飛眼勾男人時只能用一隻眼,其實說開來,一隻眼睛足夠用了,傾倒眾生,別具只限而已矣,何勞雙幢剪水哉?
臺大學生所說在成群結隊會上問你的問題是:“Y,你是不是小姐?”當時發問音發覺這個問題失言,弄得他自己都不好意思,我所聽聞者,大意如此,所以我說滿有趣的。
總之,這是一個謠言島,你要是為謠言輕信,最後只好去找耳科醫生、積十八年之經驗,在這島上,非多少有“不恤人言”的本領不可,你要是怕人說話,你會氣得生胃癌、生肝癌。生腸癌,你活該!
大概是剛才買蟑螂藥買來的靈感,我忽然想到WilliamBlake的那首(毒藥樹)(A Poison Tree),在這島上,也許我真該在三月十二號的法定植樹日種它幾棵毒藥樹:
In the morning glad I see
My foe outstretch's beneath the tree.這是多大快人心的事!
傳統的教育只給人一種盲目的愛的哲學,或是粗淺的戰爭觀念,並沒給人一種合乎情理的“恨”的訓練,這是失敗的教育中另一種無形的失敗。
會恨人的、會愛Y的、會看墳的(不是風水先生)
一九六七年五月十日
三十四
小Y:整天紅著雙眼見“仇人”的:
這一兩天我好忙。昨天與一個香港的出版家談生意,直談到夜裡兩點。今早送衣服的來了,可是“不送衣服的”也來了,約我今天吃晚飯,等會兒即赴“鴻門宴”。
你這次撞車沒出大禍,足證上天有眼。(老天爺幸虧沒撞車,否則就上天無眼或有眼也看不見了,那時候,我們的小Y豈不要要演“盲戀”了嗎?那時候,“國聯”更要拉你了。)
這封信不多寫,只要你為我多多保重,因為你永遠是敖之的小Y,你永遠是。
一九六七年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