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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治療高反最好的方法是臥床休息,照我看,不如
在大昭寺門前曬太陽吃“雞蛋”。
那時天天有一幫藏族大嫂子,小普木捧著臉來聽
他唱歌,他那時候在拉薩已經很紅了。
彬子、我、趙雷一起為生產隊整了個隊歌,粗俗
頑皮,適宜合唱,叫做《沒皮沒臉》:
我們全是一群沒皮沒臉的孩子/ 我們從小就他
媽的那麼放肆
我們全是一群浪跡天涯的孩子/ 我們從小就他
媽的那麼放肆
別人不要干涉我的生活/ 干涉了你丫會倒黴的/
你丫會倒黴的……
寒氣漸盛的夜色中,我們邊走邊唱,一直走進月
光照不進的巷子裡,漆黑漆黑的小巷子,晦澀得好像
過往的青春。我們大聲唱歌給自己壯膽,回聲卻屢屢
讓人汗毛起,再陰暗的小巷子也有走到頭的時候。月
光在巷子口候著我們,不論腳步加快或者放慢,它就
那麼不離不棄地候在那裡。可成子和我卻每每趕在最
前面跑出巷子,好像萬一走慢了的話,就會被一隻無
形的手拽住衣襟。
那時候怎麼敢慢下來呢,深沉的暮色裡,一條接
一條的小巷子,有著忽明忽暗的前路。
看不見的文身
大昭寺曬陽陽生產隊唯一永久駐守拉薩的人是三
哥。
三哥玩了十年戶外,打死都改不了新疆口音。他
生性彪悍硬漢一枚,有一家小小的文身工作室,開在
藏醫院路靠近宇拓路的巷子口。很長的一段時期,藏
族小古惑仔們都流行去他的店裡文身,很多初次入
藏、熱血沸騰的騎行俠、揹包客們也熱衷去他那裡文
點兒六字真言、萬字元什麼的,但基本上沒有不後悔
的。他文身有個特點,哪兒明顯他給人文哪兒,搞得
一幫回到城市裡需要上班打卡的人大夏天不敢捋襯衫
袖子。我後來在合肥遇到過一個受害者,那位仁兄紅
著眼圈兒攥著啤酒瓶和我說:“真的,哥,我好幾年
沒穿過短袖圓領衫了……”
文著文著,他的名氣越來越大,乾脆改名叫做三
文魚,一條擱淺在拉薩河谷的會文身的魚。
三文魚的入門師父是捷克斯洛伐克的國際名家,
後來他自己又四方拜師,包括國內首屈一指的濟南烈
火堂的老傅在內,他攢了一個排的師父。在大昭寺曬
太陽的日子裡,他不止一次勾引我文身,說我命硬,
背上面板又好,非讓我在背上文一尊滿背全綵馬頭明
王。我說我不文身,如果非要文,那就文上一個不想
淡忘的名字。他斷然拒絕,說你小子將來一定會後悔
的。我來了勁,和他爭論了半天。他惱了,踢翻了盛
甜茶的暖瓶,揚長而去。轉過天來,見到我的第一句
話就是:“我偏不文!”
我說:“好了恩公,我不讓你文就是嘍。”
他又說:“你如果不喜歡文明王,我給你文個阿
修羅好了……”
我後來接觸過的文身師傅裡,有一些輕易地就給
人文名字,半點兒沒有三文魚的堅持和執拗。我每次
都忍不住和他們聊起三文魚,有人默然,有人哂笑,
有人不置可否。
在重慶,有一個年輕的文身師問:“你看過他身
上的文身沒?”
我沒看過,一直到今天也不知道在三文魚的後背
上,文的是明王還是阿修羅,或者,是一個名字。
三文魚後來也收了很多徒弟,他現在只給老外文
身,價碼要得高高兒的,依舊是老毛病不改,哪兒都
敢文,包括小雞雞。我上次回拉薩的時候把一隻阿拉
伯手鼓留給了他,他把鼓腔上的金屬漆刮掉,說要在
上面寫滿八大咒十小咒。
三文魚皈依了一位上師,文身店掙的錢他每年拿
出一大部分供養上師。最後一次離開拉薩時,他開車
送我去機場,中途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