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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個月張起靈看似都躲在山上,其實暗地裡動作頻頻。皇帝已死,朝政亂成了一鍋粥,他的人馬已經重新集結等待召喚。
張起靈從不是那籠中之鳥,他是鯤鵬,心如平原跑馬,志在萬里江山。只不過眼下手中這股勢力尚不成氣候,他比誰都深諳韜光養晦之道,自然知曉京都終非久留之地。
塞北卻也是回不去的。當初縱馬離開時,就絕了重歸故里的念頭。
更何況,比起兩個多月前,又多了一些牽絆。
腦海中又浮現小人病中的樣子。吳家立場明確,不存在拉攏的可能,因此吳邪與他註定不是同路人,也許未來某天會站在對立面上。其實從一開始,就不該如此親近,可有些時候緣分到了,真的是沒辦法的事。
張起靈甚至起過念頭就這樣帶著吳邪一走了之,反正他父母也死了心,天涯海角,反正要帶在身邊。
也差不多是該作出決定的時候了,交代了海客,他又回到房內,不期然地對上吳邪睜大的雙眼,正直愣愣地盯著他看。
吳邪總算是醒了,這麼說也不確切,因為他只是最初醒了一下子,不多時便又睡著了。整個人像經歷了一場浩劫那樣,沉沉地睡過去。
張起靈沒有掌燈,就那麼在黑暗中坐了一宿。
他想著許多年以後,長大成人的吳邪對他刀刃相向的樣子。
吳邪的腹部有一道疤,是先前破氣海時留下的。那卻不僅僅是一道疤,隨著年齡增長疤痕自會消散,疤痕底下的圖騰才是歷久的。那是張起靈用自己的心頭血作引,為他刺上的標記。
是獨屬於他,只有他才能令之顯形的記號。
東邊逐漸泛起熹微的亮光,張起靈還保持著入夜前的坐姿,趁天際徹底放亮之前站立起來,將半塊玉佩重新置於吳邪枕下,另半塊兀自妥帖地收藏起來。
“再見了,吳邪。”
老齊領著喜出望外的吳氏夫婦上山時,草廬中已找不見張起靈的蹤影。
吳邪大夢初醒,懵懵懂懂的,竟是連爹媽都認不出了,自然早忘了還有那麼一號人。只是偶爾午夜夢迴,夢中那個幽深的眼神,不知為何總讓他感覺傷感又懷戀。
那日一別,張起靈再未踏足中原,也沒有回去漠北故鄉,而是在兩地交界的邊陲大漠中定居下來,成了一方稱霸的馬賊。
直到多年後,與吳邪在大漠重逢,張起靈彷彿聽見了自己全身血液奔湧起來的聲音。
西風縱 下 萬中無一
一室和寂。
吳邪的手指在無意地撥弄著,兩條玉魚在他手中合上分開,咔嗒作響。
張起靈隔著一張床的距離,平靜地望著他。
吳邪卻是無法平靜的,內心早已起了狂瀾。
他救過他的命,他是大漠裡橫行無忌的馬匪。
他給過他最溫柔堅定的懷抱,他也殺過他的君主,是個不折不扣的反賊。
若是放在重逢之前,吳邪一定能對著朗朗乾坤指天誓日,弒君之罪,罪大惡極。現如今,他還是會這麼說——他也的確是這樣說的,只是說的時候,不知為何,口吻裡更多了一分咬牙切齒的味道。
於義,為人臣子,當恪盡職守,忠誠不二。於情,他欠張起靈的,豈止是一條命,簡直一輩子都還不清。
吳邪很想問問張起靈為什麼捨命相救,在他心中,又究竟把自己放在了什麼地位。無論如何,這個人,當真教他又愛又恨。
“此時此刻我終於明白,什麼西陽關之爭,都是幌子,三叔和圖薩不過兩枚棋子,大局盡在一人一手掌握。他運籌帷幄,甚至不必親自出面,待到蠻族和中原兩敗俱傷,方可出面坐收漁翁之利。”
吳邪終於撕開了兩人間最後一層薄紗。
他儘量使自己的語調聽上去平靜,並用自認足夠犀利的目光牢牢地鎖定在張起靈的臉上。
“是。”張起靈坦然地承認了。
吳邪被他毫不遮掩的態度噎了一下,很想罵娘,於是使勁閉眼穩住心神。
前一刻還是攜手逃亡的盟友,後一刻就成了對立的外族,這世上的事,你說奇妙不奇妙?
“你算無遺策,是否早已料到自己有朝一日龍游淺灘受困於此?不,這或許也是你的計謀……”吳邪的手有些疲憊地垂下,臉上泛起一絲苦澀的笑,“我也是你的棋子之一。”
“不是。”張起靈一對招子幽深如井,越過石床,彷彿隔著比千年更遙遠的空氣,望著他,“你從來不在計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