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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是打光了我們才得的手?”
裴禹道:“那日將士們拼著不計傷亡的死命,將軍當好生撫卹。”
尉遲遠道:“這是自然。只是我聽聞,其實還是抓了二十幾個戰俘的?且被監軍押在土山下,不教帶回營中?”
裴禹問道:“怎麼?”
尉遲遠狀似無謂道:“我這兩日還總遣人去城下喊話,說土山上守軍全軍覆沒,叫城內也準備就縛。”
裴禹聞言,面色倏然而變。他當日未曾與趙慎提閔彧的事,本是為了留下餘地,免得趙慎要價太高,誰知尉遲遠竟這樣堵了後路去。他只覺將要不好,胸中升怒,語氣卻仍平緩,只道:“這事我怎不知。”
尉遲遠笑道:“監軍那日去土山,也不曾知會我哩”,繼而面目略略猙獰,又道,“我不饒城內人活命的話,不是賭氣說說。”
他話及於此,暗中卻有一層層說不出的心思。裴禹留著那二十幾個俘虜,暗暗攔阻在他前頭,為著什麼他也可猜度。只是閔彧被俘,確是為著救護於他,他公然不顧閔彧死活也是說不過去。陣前換幾個俘虜,這卻似也無什麼;他不願見的,是裴禹因此與趙慎搭上了頭,一來二去這招降之事果真成行。胞弟橫死,自己當日如何狼狽,城內守軍從上到下,他都是恨得透了,為尉遲中報仇的話亦不是虛言;況且趙慎這些人馬若要收編他亦沒底該如何駕馭,反而是隱患。而今大局已定,城中敵軍到時如何處置,回朝後的諸事如何善後,也是該有些計較了。裴禹當是不知,尉遲扈的親筆修書已送在尉遲遠的案頭。當年尉遲否極設柱國時,軍中將領還多是代北出身的鮮卑故部;數年之間,太師對關隴本地和西遷而來漢人的倚重卻日益而深;太師對北鎮勳貴的禮遇仍顯親厚,可若論朝堂上來日的局勢,各人心中都有各人的思量。尉遲扈信中只是隔山繞水的提了幾句,尉遲遠已是心有靈犀。
從前太師用兵,多是以漢將司守城殿後,而正面迎敵靠的還是鮮卑故部;初次打退高元寵西征的潼西之戰,以少敵眾的正是北鎮騎兵;可到後來的弘農之戰時,出彩的卻已是關隴的漢軍;而今野戰部隊裡,統兵的漢將日多,雖都只是步軍,但論其軍紀嚴整堅韌不退,卻還要強一籌;裴禹在他眼皮下籠絡閔彧時,尉遲遠便已覺不快;而今又打算著把洛城趙氏的騎兵拉進來,長此以往,北鎮軍人豈非只剩下慢慢淡出這一條路。
其實類如這些齟齬,多少年中隱亙波瀾不驚之下,誰也不相激惹,倒也相安無事;只是而今太師的病狀,只怕也無多久時日;從君臣之分上,尉遲扈也好,旁的宗室也罷,總歸不過是輔佐顧命;但從權柄交移上,既受託孤,便不會願見被分權。而漢將士族的崛起,已經令人感到了威脅。
尉遲遠心知,即便招降了趙慎也是為他人做嫁衣,更何況還要算上尉遲中這筆賬。
尉遲遠與裴禹這廂一朝僵持,帳中衛士亦似覺出氣氛詭異。正都覺這沉默難熬,外間忽而有士卒大聲喊“報”,且尾音都變了調。
尉遲遠微皺了眉道:“何事這樣慌?”
卻聽裴禹沉聲道:“進來說!”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周書王思政傳裡樓船事件被俘的慕容永珍的結局:生擒永珍。思政謂之曰:“僕之破亡,在於晷漏。誠知殺卿無益,然人臣之節,守之以死。”乃流涕斬之。並收紹宗等屍,以禮埋瘞
閔小哥唱的那段是老三國電視劇蔣幹盜書裡都督唱的“丈夫歌”
其實用胡漢矛盾解讀北朝政治文化是個相當過時的觀點,這麼寫只是為了給尉遲遠和老裴的矛盾找個理由
第59章 託體同山阿
門外進來的那衛士尤帶著震驚神色,進帳來一雙眼睛在主將與監軍面上來回看過。尉遲遠不由皺眉道:“怎麼?”
那衛士這才回神一般,緩緩向下施禮,邊道:“城內敵軍送了一口棺槨出來……”
這話方是說了一半,裴禹手指已攥進衣袂,忽而一陣心悸眩暈,耳旁聲音卻仍清晰傳來,是那衛士繼續道:“送出來的是閔彧將軍的遺體……”
尉遲遠倒是禁不住“哦”的一聲出來,下意識去看裴禹。卻見裴禹雙唇緊抿,腰背卻繃得筆直,下頜也微微揚起,只是垂著眼瞼,鼻翼輕輕翕動。尉遲遠見他如此,略一思忖,抬手屏了那報信的衛士出去。
他心中此刻震驚之餘,卻也竟有幾分慶幸。方才他與裴禹正為著這事相持,他尤思量著又不撕破臉皮又能令其不成的辦法,正覺無解,不想就在這當口,竟是來了這樣的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