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鬍子看了一怔:“喲,你繼續,我不和你說話了。”
大叔毫不客氣地笑起來,夏明若一臉惱火地繼續嚼著。
大叔誇獎:“多好的孩子……”
夏明若嚥下羊肉飯,冷冷說:“我叉死你。”
大叔如今打扮得與西域嚮導一般無二:裹皮襖,戴皮帽,腳蹬長靴。他摸摸自己頗具特色的小鬍子,仰著脖子呱呱笑,夏明若則再也不答理他。
錢鬍子活動手指,覺得差不多了,便開始收拾東西。收著收著掏出一卷紙,皺眉看了一陣,恍然想起來,趕忙交給夏明若:“差點兒忘了,別弄丟了。”
夏明若接過來:“什麼?”
“敦煌所的同志們在榆林窟秘洞裡發現的,可能是北朝的東西,現在訊息還沒有公佈,”錢鬍子說,“原物是一個卷軸,正在修補,這是他們的臨摹件。我們看了都認為是曲譜,你帶回家讓你爸看看。”
“行。”夏明若接過來。
“給你爸看?”大叔叉著腰問,“你爸搞音樂的?”
“不是,”夏明若說,“我爸修收音機的。”
大叔指著夏明若,轉頭向鬍子:“啊?”
鬍子笑著說:“朋友,道在民間啊。知道那架戰國編鐘嗎?”
大叔問:“湖北那個?叫什麼曾……曾侯乙墓吧?”
“沒錯,”鬍子說,“其實十年前也挖出過一架,年代比曾侯乙墓裡的還要早,當然規模小,損毀重,部件完全散落,而且中途運輸出了差錯,其中四隻鍾叫人偷了,等發現時已經運到了外蒙古。”
當時正在鬧“文革”,事情太不光彩,當權派便要捂著,這件國寶便被藏在了某大學歷史系的倉庫裡。1969年,歷史系的教師基本上都被打倒了,死的死,殘的殘,入獄的入獄,進牛棚的進牛棚。錢鬍子由於兇悍愛打架,誰也奈何不了他,於是因禍得福,光榮地踏上了掃廁所淘糞池的崗位。
有一天開完了批鬥會,兩革命小將聊天說漏了嘴,錢大鬍子便揣著一把柴刀夜闖歷史系。結果看大門的正好是李長生老頭兒,師徒倆一拍即合,狼狽為奸,白天各幹各的,晚上偷偷摸摸修補文物。
但編鐘畢竟是一件樂器,修補易,恢復銅鐘原有排列難啊,並且這古代樂器還特殊,按敲擊部位不同,一隻鍾能發出兩個音。可這兩人別說聽音了,可能連簡譜都不識,正煩惱間,遇見了閒人夏修白,當時還叫夏東彪。
半夜裡他們把倉庫門窗關得嚴嚴實實,夏東彪將銅鐘蒙進棉被,貼著耳朵拿小錘挨個兒輕敲了幾百遍,宮商角徵羽,總算定了順序,可惜中間少了四隻啊。
“你爸不簡單。”錢大鬍子說。
夏明若說:“那是那是,也訛了你們不少錢吧?”
錢鬍子拍大腿:“不說我都忘了!不但騙了我們三十斤糧票,還想騙我的姑娘去當兒媳婦!我告訴你夏明若,”鬍子義憤填膺,“我姑娘可不能給你!”
夏明若拱手說:“多謝師尊,你家姑娘酷似李逵,力能扛鼎,人稱代戰公主。夏明若從小體弱多病,恐怕不是對手,家父自不量力,高攀了。”
大鬍子點頭:“知道就好。”
他說:“我1955年上北京讀書,老師關心少數民族學生,帶我們去看戲,我第一次看見你爸,那時他才十四五歲吧?你家老老爺子在臺上演什麼……”
“魯肅。”夏明若說。
“對,魯肅,”錢大鬍子說,“你爸就揹著個手,站在幕布側簾後面看。我哪裡聽得懂什麼昆戲京戲,光顧著看他了,心想哎呀,這個人長得怎麼這麼精神啊……就是後來落魄了吧?”
夏明若說:“豈止是落魄,差點兒抹脖子。幸好有一位工人階級的女兒出現了,我們院兒裡上年紀的都說是傻姑救佳人。”
這些事夏修白可從來不對人提,夏明若印象中他爹也就哭過一次,那是1965年夏天,得知明若的爺爺沒了。其實老爺子進了牛棚後沒熬多久就去了,而始作俑者竟然瞞了家屬整整七年。
骨灰找回來後,夏修白大哭一場,哭完了滿世界找酒喝,用筷子敲碗唱“秋江一望淚潸潸”,唱到後來哽咽不能言。夏明若感慨說:“幸好有我娘在啊,我愛我娘,我娘撐起一片天。”
楚海洋正好進帳,笑著說:“這話說得好,以後你媽生氣可不許上我家躲著,你爸也不許來。”
夏明若說:“啐!敢欺負我爹,小心我娘削你。”
錢大鬍子問:“海洋,都準備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