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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文字實在是太差了,讓人想起來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浙江地區出的日記本,紙通常呈肉粉或屎綠色,封面印著“溫馨”、“真情”之類的文字,每頁都有一句悶騷的話,比如:“你的心海是我的湖泊,每個夜晚我泛舟盪漾、淺吟低唱,每個清晨你會記得昨夜的夢嗎?”
第三種,肉垃圾。《流星花園》、《周渝民》、《周杰倫》,《河莉秀》,還有假借人體藝術名義出版的各種人體畫冊(婦女們各個濃妝豔抹,胴體橫陳,在深圳街邊書報攤可以打散後零張單買)。《流星花園》最偉大的社會意義是解放了人們的思想,讓人們認識到,男色,和紅色、綠色、黃色、女色一樣,也是一種顏色。愛美無罪,好色有理。
垃圾不如不讀,人不如歸去。可能是年紀大了,越來越死吃兩三家小館,一週兩次,不醉不歸。越來越守著十幾年的老朋友,兩週一次麻將,不“立(方言,即輸光)”不歸。越來越貪戀反覆讀過的老書。宋人說,半部《論語》安天下。閒的時候自己拉了個書單,十部而已,堆在床頭,睡前翻翻。將來留給兒子,告訴他,讀熟領會後,就能行走江湖,闖些浮名,掙些散碎銀子。
2002/12/18
王小波到底有多麼偉大
馮唐
最早讀王小波,是七年前的事情了。書名《黃金時代》,華夏出版社出版,惡俗的封面,滿紙屎黃。那時候的出版社編輯好象就這點想象力,書名叫《黃金時代》就得滿封面鳥屎黃,書名叫《倩女幽魂》就得滿封面雞屎綠。一個叫王小波的漢子印在扉頁上,就是那張日後滿大街滿書店都見得到的照片:太陽當頭照,他站在莎士比亞故居門口,皺著眉,咧著嘴,叉著腰,穿著一件屎黃的T恤衫。簡介上說這個王小波是個文壇外的文章高手,說還得了一個臺灣的什麼大獎。一個文學口味不俗的師姐把小說扔給我,說:“值得一看,挺逗,壞起來和你挺象。”這個師姐曾經介紹我認識了庫爾特馮尼格和飛利浦羅斯,餘華剛出道的時候,就被她認定是個好小夥子。我當時正在上廁所,我大便乾燥,我老媽說因為我讓她難產所以老天就讓我大便乾燥。我就在這種不愉快的乾燥中一口氣讀完了《黃金時代》。當時,我有發現的快樂,彷彿阿基米德在澡堂子裡發現了浮力定律,我差一點提了褲子狂奔到街上。
小波的好處顯而易見。
第一,有趣味。這一點非常基本的閱讀要求,長久以來對於我們是一種奢侈。好的文字,要挑戰我們的大腦,觸動我們的情感,顛覆我們的道德觀。從我們小時候開始,寫小說寫散文寫詩歌的叔叔大嬸們患有永久性欣快症。他們眼裡,黑夜不存在,天總是藍藍的,太陽公公慈祥地笑著。姑娘總是壯壯的,如果不是國民黨特務的直系後代,新婚之夜一定會發現她還是黃花閨女。科普書多走《十萬個為什麼》、《動腦筋爺爺》一路,只會告訴你圓周率小數點之後兩百位是什麼,不會告訴你偷看到隔壁女孩洗澡為什麼會心跳加快,手心出汗。王小波宣佈,月亮也有暗面,破鞋嫵媚得要命。讀小波的文字,又一次證明了我的論點:女人沒有鼻子也不能沒有淫蕩,男人沒有陽具也不能沒有腦子。男人的智慧一閃,彷彿鑽石著光,春花帶露,燦爛無比,蠱惑人心。
第二,說真話。這一點非常基本的做人作文要求,長久以來對於我們是一種奢侈。明白事理之後,我很快就意識到,如果我們將真實的生活寫出來,只能被定性為下流文字,謝天謝地我們還有手抄本、地下刊物和網際網路等大眾傳播形式。如果我們把真實的生活拍成電影,只能讓倒黴的製片人將血本賠掉,好在我們還有電影節和世界各地的小眾電影市場及藝術院線。中國前輩文章大師為子孫設計職業生涯,無一例外地強調,不要在文字上討生涯,學些經世濟民的理科學問。我言聽計從,拼命抵制誘惑,不聽從心靈召喚,不吃文字飯。所以才能口無遮攔,編輯要一千五百字,我淋漓而下兩千字,寫完扔給編輯去刪節,自己提筆而立,為之四顧、為之躊躇滿志。小波老兄,你為什麼不聽呢?否則何至於英年早逝,讓鼠輩們少了讓他們心煩的真話聽?
第三,純粹個人主義的邊緣態度。這一點非常基本的成就文章大師的要求,長久以來已經絕少看到。文章需要寂寞,文章自古憎命達。生活在低處,生活在邊緣,才能對現世若即若離,不助不忘,保持神智清醒。當宣傳部長,給高力士寫傳,成不了文學大師。被貶邊陲,給街頭三陪寫傳,離文學大師近了一步。塞林格躲進深山,性慾難耐時才重現紐約街頭,報攤買本三級雜誌,給雜誌封面上著名的美人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