溜溜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百孔,露出了白骨。他們站在遠遠的河堤上,能夠聞到一陣陣的屍體的腐爛氣息。韓老伯不讓他們在光天白日之下收屍,怕被漢奸發現。因此,這些屍體,都是半夜裡被埋掉的。為了不被人發現,屍體都被埋到了三天前杭憶和楚卿隱蔽過的茶地。先把茶樹連根挖出來,騰了一塊黃土地,然後挖了一個巨大的坑。沒有棺材,韓老伯背了八條自己打的蘆蓆,把屍體一個個包了起來,置入坑裡。
都放整齊了,一群人站在坑邊,突然沒有聲音了。坑下那些永遠沉默的靈魂,再過一會兒,就將被黃土掩埋。用不了多久,就將化為同樣的土地,永遠消失了。他們除了永生在活著的人們心裡之外,還永生在什麼地方呢?這麼想著,杭憶開始和別人一樣地動手鏟起了黃泥土。他感到自己的腳背被什麼東西路了一下,蹲下身子去摸,就觸到了一件他非常熟悉的東西。沒有看他就知道那是什麼了,他一下子無力站起來,抱著那方硯石蹲了好長時間。
一會兒工夫,坑就被重新埋了起來。為了不被別人發現,他們在這片平整的土地上重新種上剛才移開的茶樹,完全按照以往的方式原樣植好。這樣,明天早上,當不明真相的人們走過這裡的時候,誰也不會發現這茶樹下面埋著什麼。有一天,快樂年輕的村姑們,還會到這裡來唱著茶歌,採著茶;而遙遠的城市裡,某一位正人君子在燈下夜讀時,也會喝下從這些茶樹上採下的茶葉。那麼地下的靈魂,也就以這樣的方式來達到永恆了。杭憶這樣想著,穿過了茶地,回到茶女的家中去。他的心情,比出來時要平靜得多了。他想,這是他為這些靈魂所做的第一件事情。讓他們託生為茶,他們會滿意的吧。
從茶樹地掩埋了戰友們回來,楚卿就倒在了床上,第二天她也沒有能夠起來,第三天她開始發起了高燒。整整一個星期,杭憶沒有離開過她的床頭。韓老伯和茶女出去採了不少的草藥,回來煎成湯藥給楚卿喝。他就坐在床頭,不斷地用茶水給楚卿擦臉,擦手,這是記憶中奶奶給他治病時的良方,除此之外他束手無策。有那麼三四天的時間,楚卿的神志好像出了一點問題,她不斷地呻吟著,哭泣著,有時還有哺哺自語般的祈禱。她一點也不像那個健康時的楚卿了,這是杭憶始料未及的事情。
又一天早晨,他剛剛從一個提心吊膽的小吃中醒來,便感覺到有一雙熟悉的眼睛在注視著他。楚卿已經從床頭上坐起來了,在初秋的晨風裡,她的灰眼睛重新有了以往的那種審視的色澤,除此之外,還增添了一些什麼。杭憶一下子就從她身邊彈了開去,他心跳,靠近楚卿身邊的那隻耳朵發麻,他的頭腦有點發昏。他想,這是我太疲勞了。他搖搖晃晃地走到了灶間,一頭扎進了盛滿了水的鐵鍋。
正在灶下塞柴火的茶女吃驚地叫道:“杭憶哥,你這是幹什麼,我正要燒水呢,你也病了?”
杭憶水淋淋地抬起頭來說:“那隊長醒了。”然後,他就搖搖晃晃地上了樓梯,到了倉房,腳一軟,倒下就睡著了。
一種越來越深的不安開始在楚卿的灰眼睛裡閃現。逐漸痊癒的她發現,杭憶給了她一種在此住下去樂此不疲的感覺。現在,甚至白天,他也開始往外出走了。他已經開始半生不熟地運用起當地的方言來,再加上茶女像一個女保嫖一樣地跟到東跟到西,他們倒真是像一對錶兄妹了。
最令人不安的,是幾乎每一個晚上,杭憶和茶女都不在家。常常是直到半夜時分,他們才一起回來。他們還總在一起卿卿咕咕地商量著什麼,可是他們從來也不向她彙報。每當她用相當明顯的目光要求他們回答的時候,杭憶就說:“你什麼都不要想,只管安心地養病。”
這話傷害了她的尊嚴,她不能接受杭憶越來越用她的口氣說話的神情。她把他們之間發生的某一種力量上的重新調整,歸結為他們離組織的時間太長久了。儘管她的腿還在發顫,連坐久了都要冒虛汗,但是,她再也不能在這裡住下去了。她說:“我是隊長。現在我決定,我們必須在三天之內動身離開這裡。這裡的一切都必須向組織彙報,犧牲的人,日本鬼子兵力的情況,還有漢奸的出賣,以及這一帶的抗日的群眾基礎。我們應該立刻找到組織,然後決定下一步的抗日行動。“
杭憶冷靜地坐到她的對面,說:“你說的這一切我都已經派人去做了。韓老伯已經動身去找組織了。至於抗日,我們在任何地方任何時候都可以抗。而且,日本人越多漢奸越猖狂的地方,就越值得我們留下來抗日。“
“你倒是想在這裡安營紮寨了?”
“不錯。”
“你有什麼權力作這個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