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部分 (第3/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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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碎了。“風燭殘年”,無情而可惡可憎的“風”啊!蘇軾低頭親吻著任媽粗糙、冰冷的手泣咽起來。
任媽已無力再撫抱她的大郎,淚水橫流,淌在已滴溼的布枕,臉上浮著悽苦,用無力地聲音叮嚀蘇軾:
“大郎,我再無力侍候你去京都了,可我的心時時跟著你。讓邁兒陪你去京都吧,他已二十歲了,也該出去見見世面了大郎莫哭,我等著你回來”
蘇軾再也忍不住,伏在任媽的床榻上嚎啕痛哭
七月二十九日黎明,蘇軾枷鎖在身,被御史臺獄卒押出州衙。他的兒子蘇邁揹著沉重的衣物布囊陪著他。皇甫遵父子在通判祖無頗和賓佐彎腰打恭地答兌下,神態似乎隨和了一些。罪犯已捕,罪證到手,也該“隨和”了。
黎明的街道是寂靜的,皇甫遵選定這個時辰押著“罪犯”上路自然是有道理的。一可以避免湖州城裡百姓的干擾;二可以避免罪犯家眷哭哭啼啼的糾纏。
蘇軾站在州衙門前的臺階上,抬頭望著夜色消褪中剛剛甦醒的湖州城,心頭浮起一層濃重的悽楚:來到湖州恰恰一百天,沒有為湖州黎庶做出一件實實在在的事情就要離開了,而且給這座水鄉古城留下了訴說不清的屈辱,心裡有愧啊!他在黑暗中尋找任媽、王閏之、王朝雲和蘇迨、蘇過的身影,盼望能有再看一眼、再見一面的機緣,可眼前空蕩蕩的什麼人也沒有。唉,也好,免得又一次絞心揉腸。
獄卒押著蘇軾向湖州城北門走去,蘇軾立即明白是要乘船走水路了。水路直通太湖,可免去幾百裡丘陵山地跋涉之苦,這對自己也許是一種照顧。但他也猜度得出,祖無頗和賓佐周旋答兌朝中“欽差”之物,也是馬匹不便攜帶、並且攜帶不了的,肯定在半個時辰之前,已連同馬匹一起裝上官船了。他感激祖無頗、賓佐的友誼和用心,世情如此,世風如此,怪不得的。只有這樣,自己在押解途中,也許會少受一些苦罪。
走出湖州城北門,眼前的情景,猛使蘇軾的心情沸騰,而獄卒目瞪,皇甫遵色變——從城門口至水路碼頭一里長的官道上,跪伏著黑壓壓的人群,男女老少,數以千計。有的高舉酒釀,有的捧著薯果;有的點燃線香,有的焚化黃表;有的嚎啕痛哭,有的伏地泣咽;有的牽蘇軾之衣,有的攔蘇軾之路。人群熙攘,哀情慘慘,惜別之聲如滾沉雷,送別之淚如雨滂沱。“蘇公珍重”、“太守安途”的叮嚀聲、祝福聲、送別聲不絕於耳
蘇軾淚流滿面、難離難捨的黎庶,難泯難滅的深情啊,他用帶枷帶鎖的雙手,高高揖禮,感謝送行的人群
獄卒們在人群夾道中侷促而行,人心可畏,眾怒難犯,他們的雙腳不由地發抖。
皇甫遵也在人群中擠著,他心裡有恨有怕。這是藐視朝廷法度,這是為蘇軾撐腰壯膽啊!他咬牙切齒,壓低聲音叱問身邊的祖無頗:
“這是誰人搞的?”
“太常博士大人息怒。黎庶無知,自己跑來的。”
“胡說!為罪犯張目送行,圖謀不軌,這是要造反啊!”
“大人多心了。湖州南夷之地,民俗異於京都,此處黎庶,敬重朝廷命官,太守離去,均以此等習俗相送。況且,蘇軾所犯之罪,僅州府官吏知曉,民間尚不知啊”
皇甫遵睨視祖無頗而銜恨於胸:此廝亦蘇軾同黨!
蘇軾走近碼頭,忽被淒厲呼喚“爸爸”的哭叫聲絆著了腳步,他轉身望去見是蘇迨、蘇過在哭叫。他看到了王閏之、王朝雲,看到了被街坊兩個青年人抬在一張藤椅上的任媽。季璋沒有哭,只在眼眶裡噙著汪汪的淚水;霞沒有哭,只在嘴角浮著揪心的酸楚;任媽沒有哭,只在眉梢託著深切的慈愛。蘇軾剛剛喊出“任媽”兩個字,就被兇蠻的獄卒架上了官船。
送行的人群湧向碼頭,高呼著“蘇公珍重”、“太守安途”,聲浪捲來,官船都有些顛簸搖晃。
突然,幾條漁船箭一般地從上游直射而來。漁船上的人也應和著碼頭上的聲浪,高喊著“蘇公珍重”、“太守安途”。這是漁村的送行者。第一條船頭正站著那位不知名字的繅絲漁女和她的父親。
皇甫遵驚慌無狀,急令船伕斷纜開船。
官船開動了,蘇軾直挺挺地跪倒在艙板上,無言無語,向湖州城告別,向家人告別,向質樸深情的湖州百姓告別。
碼頭上的人群也“譁”地跪倒,哭成一片。
那漁女情急,加速弄槳,追趕官船。在漁船與官船並行飛駛之中,漁女高喊“太守蘇公,湖州黎庶盼你早日回來啊!”她抬手把一包贈物拋在蘇軾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