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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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軾一時窘然,語不能出。
“阮籍”舉杖而指點四壁:
“此凹也,此凸也,方雪之雜下也,均矣!厲風過焉,則凹者留而凸者散,天豈私於凹而厭於凸哉,勢使然也。勢之所在,天且不能違,而況於人乎?子之居此,雖遠人也,而圃有是堂,堂有是名,實礙人耳,不猶雪之在凹者乎?”
蘇軾喃喃而語:
“予多所為,適然而已,豈有心哉,殆矣,奈何!”
“阮籍”搖頭反駁:
“子之適然也,適有雨,則將繪以雨乎?適有風,則將繪以風乎?雨不可繪也,觀雲氣之洶湧,則使子有怒心;風不可繪也,見草木之披靡,則使子有懼意。睹是雪也,子之內亦不能無動矣。苟有動焉,丹青之有靡麗,冰雪之有水石,一也。德有心,心有眼,物之所襲,豈有異哉?”
蘇軾興發,拱手高聲辯解:
“子之所言是也,蘇軾敢不聞命,然言過其頂,理逾極端,蘇軾不能默而不語。此正如與人訟者,其理雖已屈,猶未能絕辭者也。子以為登春臺與人雪堂,有以異乎?以雪觀春,則雪為靜;以臺觀堂,則堂為靜。靜則得,動則失。黃帝。古之神人也,遊乎赤水之北,登乎崑崙之丘,南望而還,遺其玄珠焉。遊以適意也,望以寓情也,意適於遊,情寓於望,則意暢情出,而忘其本矣。雖有良貴,豈得而寶哉,是以不免有遺珠之失也。雖然,意不久留,情不再至,必復其初而已矣,是又警其遺而索之也。餘之此堂,追其遠者近之,收其近者內之,求之眉睫之間,是有八荒之趣。人而有知也,升是堂者,將見其不溯而亻愛,不寒而慄,悽凜其肌膚,洗滌其煩鬱,既無炙手之譏,又免飲冰之疾。彼其越趄利害之途,猖狂憂患之城者,何異探湯執熱之俟濯乎?子之所言者,上也,餘之所言者,下也。我將能為子之所為,而子不能為我之為矣,譬之厭膏粱者,與之糟糠,則必有忿詞;衣文繡者,披之皮井,則必有愧色。子之於道,膏梁文繡之謂也,得其上者耳。我以子為師,子以我為資,猶人之於衣食,缺一不可。孔夫子曰:‘不得中行而與之,必也狂狷乎!狂者進取,猖者有所不為’。子以為如何?”
“阮籍”忻然而吟歎:
“天下有若人耶!蘇子瞻,真風凌俗,傲視王侯,屢遭貶離,仍抱璞守真,兼濟獨善,似儒非儒,似佛非佛,似道非道,狂犯不改,走著自己的路啊!真是痾疾難醫,無藥可救了”吟畢,抱酒罈而飲,倚椅閉目,逸然醉去。
蘇軾仰頭飲盡了杯中酒,望著醉去的“阮籍”,喃喃地說:
“史傳嗣宗先生嗜酒,有鯨飲百川之量,今何醉之速耶?盛名之下,其實難副啊。”
蘇軾橫臥在坐椅上,發出雷動般的酣聲
元豐五年十二月十九日傍晚,黃州赤壁天造奇峻的赤壁磯上,響起了千古以來不曾有過的壯情浩歌。磯下的狂濤拍岸,轟鳴著撼天動地的節拍;磯頂巨鶻盤旋,展現著擊雲搏霧的健影;磯上巖邊黃花挺立,顯示著經霜不凋的傲姿。蘇軾居黃州三年,他憂鬱痛苦的靈魂,在現實的煉獄裡經受煎熬,在田父野老、販役漁樵的情趣裡經受陶冶,在山林波濤、翠竹蒿蓬的風雨裡經受洗禮,終於獲得了“任性逍遙,隨緣曠放”的境界。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
壁。亂雲穿空,驚濤拍岸,捲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
遙想公謹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
飛煙滅。故國神遊,多情應笑,我早生華髮。人間如夢,一樽還酹江月。
歌起赤壁磯,峰巒回應,江水唱和,天地間似乎湧起澎湃的浩蕩之波。這是蘇軾兩個月前面對長江吟就的千古絕唱,嘆“千古風流人物”的一去不返,悲自己“早生華髮”的一事無成,在靈魂的“故國神遊”中,他會見了曹操、周瑜,還有那位絕代佳人小喬。他追慕那個英雄輩出的時代,追慕那赤壁鏖兵、群英聚會的輝煌,更仰慕周瑜創造的英雄業績。他似乎頓悟到人生暫短、世情坎坷和壯志難酬的悲哀,只能用愁酒一杯祭奠不再回歸的過往。也許因為這首詞作寫出了黃州人的懷古不忘,黃州人認定這是蘇軾獻給黃州赤壁的一顆魂靈。幹是,爭相傳誦,誦而成歌,不到一個月時間,已成為黃州黎庶抒發驕傲情懷的浩歌。今晚,在蘇軾四十八歲華誕之時,他們叩石擊鐵而歌舞,把黃州人一顆相知相親的靈魂,回贈給蘇軾。
蘇軾垂淚了。他帶著王閏之、王朝雲、蘇邁、蘇迨、蘇過向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