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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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軾看完“諭示”,心全亂了,始知皇上已無意於介甫,介南亦無意於朝廷。今“捐園屋為僧寺”,介甫晚年連一個適閒的住處也沒有了。他望著眼前病弱體衰的朋友,淚珠簌簌滾落,聲音哽咽:
“介甫公,你為什麼要呈送這樣的奏表啊”
王安石也動情垂淚了。他抓住蘇軾的手苦笑著,話語哽咽而蒼涼:
“子瞻,你知我心,我捐園屋為僧寺,是在贖罪啊!”
“介甫公”
“我不是為自己失落的理想贖罪,那個理想在我的心中,仍然是光耀千秋的!
“我也不是為弟弟安國贖罪,他反對我,反對呂惠卿,反對新法,是光明磊落的,他不因親朋而害公,更不因我是他的兄長而改變自己的政見,這就是做人的品德。他的靈柩已埋入我家的祖墳,他無罪而不需贖!
“我更不是為了英年早逝的雱兒贖罪,他有罪於為人的詭戾,用不光明正當的手段對付呂惠卿。但他在生前就知錯了,就跪在我的面前用淚水懺悔過了。他是‘變法’的衛道者,又是一個為‘變法’做了蠢事的殉道者,如若陰間一定要因他的愚蠢判罪於十八層地獄,我不會向他伸出一隻手,也不會向他燒一張紙錢的
“我在贖罪啊!贖自己‘自毀變法’之罪,贖自己‘種瓜得豆’之罪,贖自己‘政失偏頗’之罪。‘變法’中我只看到‘農不出則乏其食,工不出則乏其事,商不出則三寶絕’之急切,而忽視了‘行德則興,倍德則崩’的古訓,使人間道德失落,‘變法者’爭權自殘,執權者汙身貪顆,據位者奢侈糜費,終於導致了一幕‘商通難得之貨,’工作無用之器,士設反道之行,以追時好而取世資。偽民背實而要名,姦夫犯害以求利,篡弒取國者為王侯,囗奪成家者為雄傑,禮義不足以拘君子,刑戮不足以威小人,飾變詐為奸瞭者,自足乎一世之間,守道循理者,不免於飢寒之患的荒唐悲劇
“我已無權、無機緣匡正失誤以贖前愆;我本無財、無粟銀賑濟天下以消民苦。我只有一顆知是知非的心,僅示過失清白於人間:王安石愧對天下黎庶,但一雙手是清白的。我今之所有,僅秦淮河畔新置茅屋三間和北山下一片葬有父母、弟弟、兒子的墓地
“‘悽愴江潭’!病臥床榻的聖上,這是罪臣王安石獻給您的一顆蒼老無力的忠心啊”
蘇軾五內翻騰,咽泣出聲,他眼前的王安石似乎一下子變得更高大、更慈和、更親切了。他突然恍悟到二十天來王安石隱曲勸阻自己北上汝州的深沉用心。莫再蹈介甫的覆轍了。去汝州幹什麼?進京都幹什麼?上呈奏表留居常州吧,常州宜興縣有薄田數畝,足以粗給擅粥了。他感激地望著王安石說不出話來,口中喃喃地念叨著:
“從公已覺十年遲,從公已覺十年遲”
蘇軾戀戀不捨的離開了半山園,離開心碎體衰的朋友王安石,在繼續乘舟北上的江寧渡口,他的不滿週歲的小兒子蘇遁因急病不救而死亡,遺骨埋在江寧的土地上。全家悲痛欲絕,王朝雲經不住失子的打擊,病倒在江水嗚咽北去舟船上。但蘇軾不忍再回半山園打擾“悽愴江潭”的王安石了。
篇十一
汴京·大內皇宮·福寧殿
皇帝趙頊自知不久於人世·病榻上的囑託,暮鼓聲中的懺悔·懺悔終不能了卻人生的失誤和遺憾·
元豐八年(1085年)三月四日午後申時三刻,久已停止歡歌曼舞的大內皇宮,突然增添了一層緊張氣氛:通向福寧殿的兩道、迴廊、角門都增加了大內禁衛人數。福寧殿丹埠上,禁衛成列,連往日趾高氣揚的當值宦侍,也顯得舉止謹慎、神情沉默。這些無聲有形的跡象,把一個人們不敢說出口的訊息,送進二府、三省、諫院、御史臺官員的眼睛裡和心裡。
正在群臣惶惶不安的猜度中,一座明黃錦緞飛鳳轎輿,由四個輦官抬著走出崇慶宮,飛速地繞過凝暉殿,穿過會通門,進入北廊門樓,向福寧殿奔去。這是皇太后乘坐的轎輿。猜度似已證實:久病臥床的皇上,不久於人世了。
此時的福寧殿,已是一片無奈和淒涼。老御醫沈安士神色慌亂。幾十名皇帝身邊的親從宦侍、宮女,都愁容滿面,落著眉眼,三五相依,站在皇帝寢室外的長廊裡,望著緊閉的寢門,惶恐地等候著宣喚或是那句不敢說出口的哀音傳出。宦侍梁惟簡和內臣張則茂,“神情沉重地倚於寢門兩側,形若沉思。
寢室內此時已是心碎淚流。
皇太后走進寢室,抬頭望著病榻上的皇帝趙頊,淚水滂沱而落:兒子已脫形了,臉上似乎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