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部分 (第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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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沙子的。這個女人,有著一顆深邃難測的心,開口說出的話,幾乎都是用歡愉輕鬆的彩紙包裹著,寓深意於不經意之中,使聽聞者三思之後始能得其奧旨。這個女人,有著老辣獨到的謹慎,思多於言,大智寓於拙愚,在“變法”六年中,很少對“變法”的推行和朝政紛爭表示明確的態度,但卻有力地影響著朝廷的穩定,支援著“變法”的進行。可現時,在這場十月不雨的特大災害面前,這位皇室之神,另要策劃一場“變法”逆轉的悲劇嗎?皇上呢?現時確實如李定所語:“遇災慌神、遇亂思遷”,對“變法”又一次動搖了。這種“動搖”,已經透過“避殿”、“減膳”、罪己的“廣求直言”等過分謙恭的舉止,顯露在群臣面前,從而加劇了朝廷的慌亂,下一步只怕他真地要以新法作為敬天贖罪的祭物
王安石深思之後,情不自禁地又想到了朋友司馬光和蘇軾。按照鄧綰、舒亶、李定所論,子瞻和君實都是後宮策劃的這場紛爭前後兩個關鍵環節的關鍵人物,子瞻已以其詩作掀起輿論大波,攪亂了人心;皇上派翰林學士承旨韓維去洛陽,君實返回京都收拾局面。王安石痛苦地閉上眼睛,三年前那夜在司馬光府邸與君實、子瞻相聚話別的情景,驀地復現在眼前。司馬光舉杯吟誦的和蘇子瞻起舞歌吟的詩句,隨而復響於耳邊,沸騰著的友誼情愫,也隨而浸漫了他的身心。
夜深之後,王安石處置完公務,拿起蘇軾的《錢塘集》翻閱起來。這部詩集,確實是子瞻寫的。但子瞻遠在杭州,能有分身之法參與後宮的謀劃嗎?子瞻是個口無遮攔之人,若借人搭橋參與其事,或領受其後宮所使,何不寫奏表、舉彈劾,有恃無恐地圖個痛快呢?何必苦心孤詣、用寫詩的辛苦、拐彎抹角地在字裡行間露其所思?況且,一部詩集的鏤版印刷也需要時日,縱然是駙馬王詵,也不會在三五十天內用氣吹出一部精緻的詩集來。唉,晦氣未消的蘇子瞻,只怕是糊里糊塗地又撞進了一股更為晦氣的漩渦
難道是身居洛陽的司馬君實參與了後宮的這場策劃?鄧綰、舒亶、李定等人作如此猜測,也許是出於紛爭中的警覺,自己若輕信這般猜度,那就是對友誼的讀褻了。司馬君實,剛正坦直之人,光明磊落之士,斷不會依從權勢而屈毀名節的,即使皇太后、太皇太后諭示其所為,君實也會以屈原為楷模,明來明往。可現時韓維確實去了洛陽,君實縱然不會“藉機圖進、落井下石”,但君王聖旨,卻不能不依從。司馬君實畢竟是一位譽滿朝野的“朝臣典範”!君實,君實,“政爭”真是一個難以擺脫的怪物,相距幾百裡之遙的你我和遠在杭州的蘇子瞻又將亂作一團啦!
王安石思畢,重讀蘇軾的《錢塘集》。他對蘇軾歌詠杭州山水和西湖波光之作,一覽而過,對其被視為反對新法和借吟民間疾苦而誹謗朝政之作,則注目細覽,靜心細嚼,明其全詩旨意,探究蘇軾心境中的酸甜苦辣和仰抑離合。
他讀著蘇軾熙寧五年寫的一首《雨中游天竺靈感觀音院》:
蠶欲老,麥半黃,
山前山後雨滾浪。
農夫輟耒女廢筐,
白衣仙人在高堂。
這就是人們傳誦的那首所謂的反對朝廷執權者的詩作吧?王安石喟然嘆息:諷刺之意,溢於言表,責備觀音菩薩,頗居匠心,蘇子瞻確是有感而發。然而,水澇傷農害蠶,民處苦難之中,居於高位者漠不關心,枉受香火之福,諷刺何妨?若以此而判定子瞻反對新法,叛逆犯上,則今後詩將絕於凡塵。詩能這樣讀嗎?讀能這樣解嗎?解能這樣評說嗎?
他又讀蘇軾熙寧五年寫的《吳中田婦嘆》,感慨良多:子瞻的詩風在變,變得沉重,變得辛辣,變得實在,情感也變得真摯動人。這哀嘆稻熟苦遲、秋雨成災、官吏相逼、民苦不堪,以至願於投河求安的慘情,觸目驚心,分明是一步一步走近詩聖杜甫了。這才是詩人的神聖歸宿啊!這首詩中,子瞻也許帶有對新法的不滿和偏見,唯其如此,才賦予了這首詩的魂靈,但畢竟不是以諷刺新法為目的,而是以同情民間疾苦為基調啊!京都淺薄的文人墨士和那些心中有妓的高官大吏,硬是把這首詩譽為蘇軾諷刺“虐政害民”之作而哄傳張揚,真是姦汙了子瞻的詩魂,歪曲了子瞻的為人!唉,一首詩行世,讀者千百,解者千種,評說者盡其心曲,一切都歸功、歸咎於作者,不公啊!
他再讀蘇軾熙寧六年寫的《山村五絕》,這也是京都哄傳的一首“反詩”。讀著讀著,王安石不禁吟誦出聲:
煙雨濛濛雞犬聲,
有生何處不安生。
但令黃犢無人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