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部分 (第3/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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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穀何勞也勸耕。
老翁七十自腰鐮,
慚愧春山筍蕨甜。
豈是聞韶解忘味,
邇來三月食無鹽。
杖藜裹飯去匆匆,
過眼青錢轉手空。
贏得兒童語言好,
一年強半在城中。
王安石拍案叫絕:
“直截了當,不施掩飾,令人汗顏,這才是蘇子瞻的本色啊!諷官吏輕農,諷鹽法過苛,諷青苗錢用而不當,調侃戲榆,活靈活現,無怪京都文人墨客借其發洩對新法的不滿,無怪吉甫。舒亶、鄧綰、李定要判定子瞻為‘流俗’之代言人了。悲夫,口無遮攔的蘇子瞻啊”
天漸亮了,王安石合起《錢塘集》閉目沉思:
“但詩中所透出的情景,都是子瞻憑空捏造的嗎?若山村實情果真如此,這樣的詩句,是有益於民、有益於朝、有益執權者的醒悟呢?還是有害於民、有害於朝、有害於執權者昏庸呢?《詩經》中的《小雅》,多是諷刺時政之作,因其諷喻得當,成了執權者自省自鑑的明鏡,聖哲孔夫子編纂成集,與《書》。《易》、《禮》、《樂》、《春秋》並列,成為歷代學子必修的經典。屈原的《離騷》,蓋自怨生,憂愁幽思,疾痛慘但,乃成千古不滅之絕唱。子瞻這些情摯而刺耳之音,未必不是現時之《詩經》、《離騷》。可孔子不世,人心不古,子瞻這疾痛慘但之作,人君重臣,又該怎麼去讀?怎麼去解?、怎麼去評說呢?”
王安石對朋友的擔憂尚未了卻,對眼前紛爭的根源尚未弄清,厄運卻闖進了他的府邸。大內宦侍來到他的廳堂。傳下了皇上的緊急諭旨——午時正點,在延和殿召見群臣。
皇帝趙頊突然地停止“避殿”和緊急而不知為何的召見,使王安石一時緊張了。現已是巳時三刻,已沒有時間靜心推測,他匆忙著袍戴冠,隨著大內宦侍向延和殿走去。
篇九
汴京·延和殿荒唐的“賭博”·皇帝趙頊直挺挺地跪在御臺上合掌祈天·宰相王安石氣噎昏眩,重重地跌倒在御座前的磚地上。
太皇太后畢竟是老謀深算的。她用鎮定、淚水和不是決斷的最後決斷,平息了病榻前皇室出現的內爭。在決斷中,她給皇帝趙頊留了面子,又實現了皇太后心中之所想,同時解脫了岐王顥、嘉王君頁的慌窘。她藉助看門小吏鄭俠的荒唐賭注,把王安石提了起來,共同押放在這次賭博的賭盤上,讓王安石經受王安石自己一貫蔑視的“天命”的擺佈。這真是精巧而離奇的安排!
四更時分,皇太后帶著滿懷的懊喪和不快回到她的崇慶宮,在憂思焦心、閉目難眠、輾轉反側地苦熬五更中,突然領悟了太皇太后“決斷”的精妙:鄭俠奏表上的“行臣之言”乃“開倉廩、賑貧乏、取有司掊克不道之政,一切罷去、冀下召和氣,上應天心,延萬姓垂死之命”,也就是停止新法。若十日之內果有一場大雨,則罷新法同時王安石勢必離開京都,這是“天命”的安排;若十日之內旱災更烈,在鄭俠人頭落地的同時,王安石也將被視為“災星下凡”、民怨將會潮水般地捲來,王安石也將會被衝出京都。更為精妙的是,太皇太后已將監安上門鄭俠用生命描繪的可見可著的“天命”,掛在了皇帝的頭上,在《流民圖》的刺激下,在十日之內可能有一場雨霖消除旱災的誘惑下,皇上能不以“暫停新法”作祭品乞求天神的回心轉意嗎?如此,不論十日之內是否會有一場大雨,只要皇帝暫停新法的諭旨一出,王安石的地位也就動搖了。皇太后由衷佩服太皇太后的才智與心機,在不動聲色中便縱橫捭闔。而自己智短、浮淺,只會把年已二十六歲的皇上仍然當作昔日宮中的孩子,能不自討無趣嗎?
皇大後推枕而起,吩咐侍女立即傳諭膳房,製做皇帝喜歡食用的幾樣菜餚,送往福寧殿。她要主動修補母子間出現的裂痕,鼓勵兒子按照太皇太后指出的道路向前走。
賢惠公主也是帶著滿腹的惶恐和憂慮回到她的駙馬府的。駙馬王詵還在臥室裡的燭光下,把玩著自己接版印刷的《錢塘集》,等待著深夜未歸的妻子。妻子歸來,皇室紛爭的陰影也隨著妻子闖了進來,籠罩了這座一向情意纏綿的屋宇。駙馬“信友”的情誼,招來了皇帝的猜疑,並把遠在杭州、至今尚不知其《錢塘集》行世的蘇軾捲入了這場天災人禍交織的朝廷紛爭。“十日不雨,即乞斬臣宣德門外”,全是一個看門小吏發瘋的囈語!十天之內果能有一場大雨嗎?如果沒有,看門小吏鄭俠的人頭落地,那駙馬和蘇子瞻呢?不是也與看門小吏一樣,犯有怨詩謗政之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