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部分 (第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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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拂去身上的官氣,以文人的本色會友,共同暗示今晚絕不為政見爭吵。
主人和客人各自捧出時尚美酒。司馬光有杜康,王安石有金華,蘇軾帶來的則是文君。他們似乎都在著意表明,今晚只談友誼,將為友誼一醉方休。
他們開始談詩論文。司馬光談論韓愈“文起八代”之功,王安石評說柳宗元“文砭時弊”之義,蘇軾剖解歐陽修“道純充實”之論。他們心照不宣地極力避免爭執,相互照應,你唱我和。
他們上溯至孔子的“禮樂仁義”與“興觀群怨”,並由“文論”而引向“道論”、“史論”。他們都是儒家經典哺育的“當代英才”;現時又都是把儒家教義引向經學、史學、文藝的領袖人物;又都在為建立自己的“道統”、“正統”、“文統”而辛勤耕耘;為他們共同的君王彈鋏悲歌;他們血脈相通,魂靈相息,今晚又回到了“變法”前那種無拘、無束,無忌、無怨的歲月。
酒過數巡,王安石又在“新穎奇特”地高談闊論,司馬光又在“鑿鑿侃侃”地追根尋底,蘇軾又在“口無遮攔”地論古說今。擺脫了政見之爭的歡愉,是輕鬆的歡愉,是自然湧出的歡愉,是不帶修飾的歡愉。不修邊幅的王安石,用衣袖擦拭著桌案上的酒液;外冷內熱的司馬光,追問兩個多月前王安石與“燕爾嬋娟”的那段傳聞;口無遮攔的蘇軾竟然調侃起“御苑射弓”曾布跌斷腳骨的趣事。言無所忌,樂而忘憂,一罈杜康酒見底了。
政見之爭畢竟是勉力隱藏的,被政見之爭損傷的友情畢竟是痕深豁闊的。王安石看得清楚,琴音酒香中這些歡愉的話題,都是司馬君實和蘇子瞻為寬慰自己的難堪,從苦澀的心底強擠出來的。自己何嘗不是在用強作的歡愉,以慰藉朋友苦澀的靈魂呢?這種相沫以歡的心境是什麼?唐人駱賓王在《螢火賦》中有言:“響必應之於同聲,道固從之於同類。”自己與君實、子瞻為人之道本是相同啊!君實之固執,子瞻之狂狷,不都是為了朝政日新嗎?不過操術水火不容。待友以誠,該說些心裡話了。王安石開啟金華酒,為司馬光和蘇軾斟滿一杯,舉杯說道:
“樂之所至,偶成一詩,放喉一歌,為君實、子瞻送行。姑娘,伴我一支古曲吧!”
司馬光、蘇軾擊掌助興。
琵琶、古箏、竹笛合聲而起,其音清雅凝重。
王安石唱起:
漸老偏諳世上情,
已知吾事獨難行。
脫身負米將求志,
戮力乘田豈為名?
高論頗隨衰俗廢,
壯懷難值故人傾。
相逢始欲寬愁病,
搔首還添白髮生。
這確實是王安石出京巡察兩個多月來的心境自述!他用蒼涼的歌聲坦率地向朋友袒露心底的苦悶。他感到孤獨,感到舉步維艱,前途渺茫。他有著難訴的委屈,委屈中有著濃濃的一層頹廢。他仰慕孔子的弟子子路負米養家、辭官隱退的心願。他把一顆心託給了兩年多來與自己政見不合的朋友,希望朋友能夠理解他這兩年多來的所作所為。
司馬光聽著王安石這心曲之音,默默點頭。介甫心高而志遠,認真而躬行,兩年多來倡“變法”而執掌權柄,其堅毅銳進之氣,雷厲風行之姿,朝廷無二啊!“戮力乘田”,負重如牛,何嘗容易?白髮霜鬢,還不是為了大宋富強嗎?惜乎急功而近利,倔傲而執拗唉,想這些幹什麼啊,朋友相處,何必以自己的所見所思強加於人呢?政見,治國之策,各得其所施之處也。各人所見,原屬不同,自己之所施,就一定正確無誤嗎?鑑別其正誤的,不是權力,不是宣言,不是自我標榜,而是未來的時日。介市之所言所為,也許是愚人之不及啊!而兩年多來自己的話也許說得太多了,“高論頗隨衰俗廢”,這“衰俗”也許就包括著自己的那些諫言。奏章、書信。介甫,好自為之,今後不會再有司馬光的“衰俗”干擾你了
蘇軾聽著王安石這心曲之音,心頭浮起一種難言的酸楚。政見之爭,使爭論的雙方都已心力衰竭了。自己失意遭貶,介甫又何嘗輕鬆!他贏得了論爭的勝利,也嚐到了世情的重壓;他贏得了輝煌的權力,也嚐到了可憐的孤獨;他贏得了皇上的信任,也必須為責任所驅使。介甫真是朝政上的風雲巨手嗎?他有著過多的情感,有著過多的想象,此時表現出來的一切,和自己的一顆文弱之心何其相似。“相逢始欲寬愁病,搔首還添白髮生。”誠哉斯語!朋友相聚,本該使痛苦和憂愁得以寬解,誰知還是添了新愁。唉,該離開這風波不息的京都了,該嵌口不語了,該到江河山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