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部分 (第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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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郎,我等著你們回來啊”
蘇軾撫著痛哭的老人,淚水滂沱,無言答對。回來?何年何月才能回到京都?何年何月才能回到這難捨難離的窩巢啊!他咬緊牙關,不願放出哭聲,可馬車上的任媽、妻子和孩子卻大聲哭了出來。告別窩巢的哭,告別先人靈牌的哭啊!
哭聲飄蕩在夜空
馬車“吱吱”地駛下西岡。蘇軾回頭張望,林木森森,已隔斷了曲折的歸路。四周一片寧靜,路旁林中棲居的鳥兒,因馬車作響而乍起驚飛,驚啼悽鳴地從頭頂掠過。
“我今身世兩悠悠,去無所逐來無戀”。父親購建的老屋已留人看守,縱然是毀於風雨、雷電,毀於流水無情的歲月,也對得起父親的亡靈了。七個侄男、侄女,將在陳州親自交給子由,他們在接連不斷的厄運中,平平安安地度過了一年,增長了一歲,總算無負於子由夫婦之所託。九名歌伎已重金遣散,幾個月內當無生計之憂,自己也可以聊以自慰了。
想到遣散的歌伎,她們離開時那種悲痛欲絕的情景,蘇軾的心又一次縮緊:那淚水滂沱的哀求,那心碎腸斷的哭泣,那絃斷聲咽的最後一曲,那一步一回首的悲切戀心,就是鐵石心腸的人也要落淚。琵琶、胡琴、倩楚,你們的容顏,也許不能美傾京城,可你們的才智、琴藝、歌吟,你們那一點即通的悟性和聰慧在這鶯歌燕舞的京都藝壇,卻是卓越超群的。蘇軾命苦,不願累及你們;蘇軾軟弱,不能保護你們;蘇軾無力,不敢讓這無盡貶途上的無盡風塵,埋沒藝苑中的豔麗奇葩啊!再說,你們都已年近二十,也該有個幸福的小家了
馬車“吱吱”地行在御街上。道路兩側的桃、李、梨、杏樹下,橫臥著一堆堆、一團團席被全無的黎庶細民,有的破布掩肚,有的草帽遮頭,有的蜷縮一團,有的撫兒抱女是京都人?是外鄉人?是為乘涼而來享受夜露之福?是因無屋而遭受夜風之苦?說不得了,問不得了,看不得了。
“眼看世事力難任,貪戀君恩退未能。”兩年多來的京都生活,如雷、如電、如霧、如夢。有歡、有樂、有悲、有怨。歡樂是自己理想的頌歌,悲怨是自己理想的哀嘆。現時,歡樂失落了,悲怨平息了,隨著這“吱吱”轉動的車輪和這蹣跚的腳步,一切期冀都將遠遠地留在身後。
黎明到來,朝陽升起,馬車行在京都郊外坎坷的官道上。蘇軾的心境豁然開朗:朝陽中的田野是如此迷人!秋苗茁壯,一片蔥綠;阡陌相連,一派生機;露珠在蔥綠中閃爍,如遍野珍珠滾動。天籟成趣,美不勝收。連這溼漉漉的空氣,也醉人心神啊!朝陽中的村落也是如此美麗:炊煙裊裊,扶搖而上,在彩霞輝映下升騰,終與白雲融合。炊煙起處,農人將重新開始一天的生計,勞作、談笑、爭吵、親暱、男婚女嫁、生老病死,迎接著未來的明天。朝陽中的打麥場更是壯觀:高積的麥秸堆,若城堡、若山丘、若疆場上的營帳。這是豐收的證明啊!“營帳”之間,槍在飛舞,刀在閃光,青壯男子在跳躍、吶喊,這是村中義勇在操練習武吧?
農戶豐收了,介甫的“青苗法”出現了實效;義勇習武了,介甫的“保甲法”顯出了眉毛。介甫勝利了,自己的缺失之說看來是有些偏頗
忽地一座長亭躍入眼簾,四角飛簷在陽光中閃爍,長亭中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呼喚著蘇軾的名字。隨著呼喚,蕭蕭馬嘶聲也迎面傳來。蘇軾凝神望去,三輛華麗的馬車停在長亭的階下,他心頭一喜,興奮出聲:是晉卿!
駙馬王詵昨日黃昏時分與賢惠公主散步於駙馬府花園,家臣入園稟報說,有一個名叫琵琶的歌伎請見。王詵以為是蘇軾派遣而來,便與公主在客廳裡接見了琵琶。
琵琶離開蘇府後,與倩楚一起,暫居胡琴家裡。一位達官以每月二十兩銀子作聘,她們因惦念蘇軾的離京,正籌劃著送別,便拖而未允。昨天傍晚,琵琶獨自一人去蘇府看望,在大門之外,見看門老人與一位陌生人正在修理一輛光板馬車,詢問其故,看門老人告知,蘇軾已決定今夜三更離開京都,前往杭州,並訴說了千里貶途無車無馬之憂。看門老人連聲哀嘆,琵琶見狀憂心如焚。她居蘇府三年,深知蘇軾的為人:樂於助人而不願求人,有甜大夥嘗,有苦自個兒吞。特別是在遭貶離京的逆境中,更不願累及朋友。她想到蘇軾的密友章惇,聽說章惇已離京外出。她想到駙馬王詵,由王詵而想到賢惠公主,這對尊貴而有俠腸義膽的夫婦,一定會為蘇軾消解貶途之憂的。她顧不上進門看望蘇軾、王閏之和任媽,便直奔駙馬王詵府邸,通報了蘇軾將於今夜三更離開京都的訊息,並詳盡地稟知蘇軾近日來悽苦、焦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