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 (第3/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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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裡,他經常找我來聊天。我是以民盟辦的《民主週刊》(北平版)的名義在北平做地下工作。他參加我們組織的一些活動,如紀念“五四”,請他演講。他講得很精彩,有分量,演講記錄發表在沈一帆主編的《人民文藝》上。這個記錄有七八千字。我前幾年交給蘇靈揚,編人文集。在延安時,他有一個長篇講稿,對“五四”新文學有好見解,不是左翼初期簡單化的觀點。但他本人對這篇講稿不滿意,病中蘇靈揚提起此文,他說“寫得不好”。
李:在北平他同你深談過嗎?
張:我印象較深的是關於延安整風中的搶救運動。他有一次對我說:“幸虧你當時不在延安,不然你也逃不了。”聽得出他對搶救運動有意見。
李:為什麼說你也逃不了?
張:抗戰初期,我在武漢介紹過不少人去延安。在搶救運動中,其中許多被打成特務。經追問後臺,被迫說是我(光未然)派他來的。
李:周揚在延安文藝整風中起到過什麼作用,你瞭解嗎?
張:我不清楚。我後來聽說,整風開始時就是批“魯藝”的“關門提高”。當時周揚主持“魯藝”的工作,而正確的是“文抗”的丁玲、劉白羽等同志。
李:我想知道你從歷史的角度對周揚的評價。
張:我覺得他是一個好同志。他忠誠黨的事業,忠誠文藝事業,思想有深度,有很高的熱情,對新中國的文藝建設有很大貢獻。我認為他是一個有才華的領導人,有領導、組織才能。但是他也犯了一系列錯誤,這些錯誤是與黨的文藝政策、領導作風的錯誤聯絡在一起的。如果當時是遵循黨的領導並在第一線工作的人,都不可避免。往往是事過之後,才覺得錯了。當時在敵對勢力包圍下,只強調階級鬥爭,忽視文藝建設,忽視領導人本身的思想建設。犯了不少嚴重錯誤。每當運動一過,才覺得過火了。剖析周揚,其實同時也在剖析我們自己。“文革”後周揚見人就檢討,就是因為這個緣故。
李:一些熟悉周揚的人,都談到他在不同時期性格的變化。你對此有無感覺?
張:我覺得在北平的那兩三個月裡,我們還可以談談心,可以感受到他的信任。一到解放區印象就不一樣了。1948年晉察冀和晉冀魯豫兩個邊區合併,成立華北人民政府和華北大學,我和周揚再次見面。他當時任華北大區中央局的宣傳部長。我有一個印象,他很客氣,但有官氣。極力想表現得輕鬆一些,開開玩笑,但總覺得不自然。在石家莊召開華北文藝工作者會議,秦兆陽、方紀等人發言。會上有爭論。我發言贊成方紀的觀點。周揚對我很不滿意,但沒有直接同我談,而是在總結大會上不點名地批評我,說有人從外面來,不瞭解情況就支援一種錯誤的東西。我聽了很不高興。既然是同志、又是朋友,為什麼不在事前當面指出呢?我不是怕批評,而是他的這種做法讓我感情上接受不了。像我這樣長期在白區做地下工作,同志之間親切相待生死與共的,對解放區形成的一套嚴格的上下級關係,很不習慣。開會期間,詩人柯仲平邀我在石家莊一家小館喝酒,就勸我進城後千萬不要和周揚共事,不然就寫不出東西來了。要我少參加會,少參加行政工作,多寫點詩。他說:“周揚在哪裡工作,就要派人到處把關,把你派去把守,你就得跟他走,就什麼也寫不成了。”
李:可你後來並沒有按照柯仲平的話去做。
張:是呀,這樣我體會就特別深。不過開始我還是想搞業務。進城後搞文化接管工作,我參加戲劇方面,鄭振擇、王冶秋負責文物方面。籌備文物局時,還勸我搞文物工作。我後來被派籌辦戲劇學院,一起共事的有歐陽予倩、曹禺、張庚等。我剛決心重溫學業,可是幹了不到一年,周揚硬要調我去文化部當辦公廳主任。我堅辭,他說,“地位很高啊!”這句話我聽了很不人耳。
李:看來他是需要自己身邊有信得過的人。
張:我卻害怕去。我黨性也不強,當天晚上歐陽予倩、曹禹到我家來,聊天中提到這件事,還說我不會去的。第二天院長歐陽老就寫信給周揚,說願意與教育長光未然共進退。這樣一來周揚火了。他召開文化部黨組會,批評我無組織無紀律,結合黨外人士一起反對黨的領導。我只得做檢討,但仍保留意見不當辦公廳主任。周揚不再找我,幾個月後,突然任命我當藝術局常務副局長、支部書記。局長是田漢。根本沒有和我商量,還是把我從戲劇學院調到了文化部。任命公佈,不能改變,我就只好放棄寫作,在他的直接領導下工作。從文化部到劇協、作協,一直到“文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