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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花姑一直處於昏迷狀態。最後,大家把希望全壓在江河醫院上。但蘭花姑的病情急劇惡化,開始她還能無意識地吃點零碎的食物,可現在只能喝點白開水,食物已經難以下嚥。大家亂了陣腳。加之在江河醫院這樣的大醫院的醫療費已經難以為繼,蘭花姑只好又被送回家。一家人整天呆在家裡嚎啕大哭,飯也吃得沒滋沒味。
聽說姑姑獨個兒躺在西牆邊的茅草屋裡,開始幾天村裡來看她的人絡繹不絕。大傢俬下里都說是看在這可憐兮兮的孩子的份上才來的。他們都說這孩子,真可憐哪。可一聽說蘭花姑得了這種怪病,便很少有人再來了,好像這房屋突然患有瘟疫似的。那個光線黑暗的茅草屋裡擠滿了特別親近的幾家大人。我跟二奶奶的孫子取兒趁人不注意偷偷跑了去看。透過大人相互間閃開的縫隙,我見了蘭花姑最後一面:她閉著眼睛躺在床上,兩根粗黑而頎長的髮辮平鋪在胸前,呼吸時喉嚨裡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大家都說是有口痰在喉嚨裡。蘭花姑的手在胸口上不停地撫摸,誰也不知道她想摸什麼。大奶說可能是胸口悶了慌,要不就是想吃點什麼,或者喝點什麼。桂花姑端著特意為蘭花姑準備的小花碗給她水喝,剛遞上兩湯匙白開水,水就又從她嘴角溢了出來。就這樣,蘭花姑連水都喝不下去了。桂花姑急得連眼淚都抹到小花碗裡去了。奶奶跟二奶奶老淚縱橫地挨在一起。我和取兒一聽說以後可能再也見不著蘭花姑了,就傻乎乎地挨在一起抱頭大哭。我們幾乎連吃奶的勁都使出來了,結果卻被大人們趕鴨子似的趕了出去。我們委屈得要命,呆在大門外繼續哭。蘭花姑的那雙手好像還在我面前不停地撫摸。
當天夜裡,蘭花姑就嚥了氣。大夥兒七手八腳把她用席子裹上,三更半夜把她給偷埋了。為此,二奶奶一家人死氣沉沉了好幾天。
第二天中午放學回家,我顧不得吃飯就跑去找取兒玩。我們跪在地上滾琉璃球。地上是早已挖好了的東西南北中五個窩。當然,若有四個人玩這種遊戲會更有意思,但我們對此還不太熟練,那些年齡大我們一些的人常呆在一起玩,根本不允許我們加入。我們就只好自個兒毫無顧忌地去玩,那些所謂的規矩之於我們而言,有沒有都是一個樣。
我們玩得正起勁,取兒卻突然呆住了,好像有誰喊了他一聲似的,他呆呆地盯著我屁股後面的槐樹看,槐樹南面是一片枯水溝,枯水溝邊長著棵粗大的桑樹。槐樹渾身上下光溜溜的,啥也沒有。我很納悶:他在看什麼呢?他站起身向那棵槐樹走去,看上去似乎著了魂了似的。我喊了他幾聲都沒能使他回頭。
在離那棵槐樹兩三米遠處,他突然跑了起來,伸出雙手抱緊了那棵槐樹,就像抱著自己久別重逢的親人,把頭深深地埋到親人的胸前。由於他的額頭急遽撞到那棵堅硬的槐樹上,他痛得哇地一聲大哭起來。我被他一連串的稀奇舉動搞得莫名其妙,尤其是他那魂不守舍的樣子嚇得我背脊直冒冷汗。我一屁股坐到地上。嬸嬸和二奶奶聞聲都趕了過來,急切地問我道,李漁,你們這是怎麼啦?不,我不知道啊,我的頭搖得像撥浪鼓。二奶奶過去拉他他卻死命地抱緊了那棵槐樹。二奶奶看拿他沒法子,忙招呼嬸嬸,嬸嬸看哄勸都沒用,只好死拉硬拽才把取兒從那棵槐樹上拉開。可滿臉淚痕的取兒仍回頭姑姑姑姑地喊個不停。嬸嬸問他,你姑姑在哪?他說就在那,在那啊。然後又姑姑姑姑地喊。
以後幾天,取兒都乖乖地呆在那棵槐樹下,說是要等他的姑姑,像一個守株待兔的娃娃。每次都是嬸嬸死拉硬拽才把他拉回家。二奶奶一家人都為此發愁。最後也不知是誰提出來把那棵槐樹砍了算了。小叔就拎著斧頭和鋸子三下五去二把那棵槐樹給解決了,只留白花花一塊樹樁,像塊醒目的胎記。這下取兒傻眼了。在樹樁前呆坐了一整天之後,他大病一場。直把二奶奶一家人嚇得面如土色,又是燒香磕頭又是獻酒,左一聲菩薩右一聲佛爺,只差沒給他們寫信送紅包。
冬天很快就來了,這個冬天格外寒冷,太陽大抵是這個季節裡最暖的色彩了,有陽光的日子總讓人覺著溫馨。儘管如此,校門口兩側天天都有擺小攤的,東面的是個脾氣古怪的老頭兒,大概害了氣管炎,天天咳嗽個不停。他的家就在學校東隔壁,有時他老伴也會來幫他照看攤位。他想必老眼昏花,攤位上的東西,尤其是糖果和小人書,常無緣無故就沒了,害得他自個兒破口大罵:這些龜孫子,真是吊死鬼搽粉死不要臉。他剛罵上幾句就上氣不接下氣臉也憋得通紅。有些調皮搗蛋的傢伙(像我們班的孫洋就是)可能也是吃飽了撐得閒著沒事幹,偏偏就常來戲弄他,跟他鬥嘴。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