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吻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還活著,逃課好了,逃課好了!逃課沒什麼大不了的,凍死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死好了!死好了!
Echo終於下定了決心要逃學,摸摸口袋,裡面有護照,還有20塊美金,那是月底的生活費。
去東柏林!聖誕節是不能不過的。
約根的時間只肯付給書本,“中國同學會”一直很少來往,哪有過節的時候巴巴地跟著人家的道理?“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逼人的是沒有親人、沒有戀人、沒有友人的悽苦孤單。
那種侵入肌血的冷清,在聖誕節絕對不可以。不要,不要一個人留在宿舍裡。
Echo走到樹叢邊,把書埋在雪堆裡,向地下火車站走去。火車通向東柏林圍牆邊,從那兒的關卡可以申請進去。
關卡原來實際是個車站,二戰後,英美法蘇瓜分了柏林,修起一道圍牆來便成兩個國家了。
申請的人很多,Echo排了很久的隊才得到一個位置坐,腰直得很累,膝蓋也僵得好像彎曲起來都很困難似的,Echo慢慢地坐下來,全身的重量都賴在椅子上,頭也使勁後仰著,搭在並不太高的椅背上。每一塊肌肉都在這突然的放鬆中酸脹起來,很舒服,讓人想睡。Echo閉上了眼睛。
護照和表格都遞了進去,就等著被叫進去問話,這一等又不知等了多長時間。Echo實在無法小寐,腳底不停地把溼漉漉的感覺向上傳送,儘管屋裡有暖氣,Echo也禁不住地打冷戰。坐下來,腰是得到休息了,可是坐久了,坐骨又痛得無法忍受,Echo只好又站起來,在周圍繞圈子,不敢走遠,怕喊名字時聽不見。右腳的鞋一開一合的,幸虧人多嘈雜,鞋底敲打在地板上的聲音只有Echo自己看得見,旁人聽不見。這時,坐骨的痛壓倒了神經,為了減輕疼痛,左腿便一拐一拐的,真是禍不單行,Echo的眉頭蹙得很緊,表情愁苦得不行。
長椅的對面,是一間間的辦公室,其中有一間是大玻璃窗朝著走廊這一邊的。Echo感覺到有人在專注地盯著她,就從這面大玻璃窗裡穿出來,直直地射在她的臉上,火辣辣地,如針芒在刺一般。Echo的臉控制不住地泛起了紅暈,身上也像被火烘烤著一樣,癢癢地發著熱,似要流下狼狽的汗來。那人一直看著她,眼神盯在了她的身上,不管她怎麼樣地繞著身子,始終擺脫不掉。
Echo不敢向對方回望過去,心中不停地想著自己右腳的鞋和一拐一拐的左腿。
播音機終於叫出了Echo的名字,但她那本中國臺灣的護照卻不被透過。
Echo悵然地走出密封的小房間,不知道不能去東柏林又還能去哪裡,因為哪裡也不想去,於是便在車站裡一拐一拐地晃來晃去,漠然地看那些進進出出的人。她看著別人,別人也看著她,仍是那雙大玻璃窗裡的眼睛。
你站在橋上看風景
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
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
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Echo想起了卞之琳的這首《斷章》,嘆道,如果真能裝飾了別人的夢,也算是有那麼一點意義了吧?為著別人的意義。
Echo面無表情地繼續到處繞圈,最後繞到投幣拍快照片的小亭子邊時停住了。那個人,那雙眼睛,就在身後。
Echo一甩長髮回過身去,便面對了一個青年軍官,穿著東德的制服,肩上的星,Echo覺得他的軍職比裡面審人的那位要高。他的英俊是像電影《雷恩的女兒》裡的青年軍官那樣迫人的,像有光芒刺著你的眼睛,讓你無法圓睜了去直視他。
“哦!你來了,終於。”Echo夢吃似的說。聲音很輕柔,不帶一絲一毫的陌生的驚訝,只有深沉的嘆息,為著久違的滄桑。不是一見鍾情的電光火石的擔擊,是熟悉,刻在彼此生命裡的熟悉,彷彿兩人在前生相約要在今生的某時某刻相見一般,恍惚中,Echo悟出今天的逃課,今天一場場的倒黴透頂的劫難,今天的無意識的劫難,原來,全是為了赴這場約會,這場前世的約會。
軍官給Echo發了一張白色對摺的臨時通行證,掏零錢讓她拍了三張快照,公事用了兩張,另外一張他放入了貼心內袋裡,手指在外面按了按。
他陪著她排那老長老長的隊,跟著她一起過了關卡,站在東柏林淒涼的街上,下午時分,風已不太蕭瑟,殘雪仍在。
四目相望,無語。
“好,我走了。”Echo說。卻不知怎樣轉身。軍官的眼睛很深,Echo掉了進去,於是便有了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