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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也要掉眼淚?為什麼性情耿直的江伯伯,謹慎持重的施伯伯,待人如兄長的安成,本來自己就是弱者還要同情弱者的萌萌,還有許許多多相識不相識的人們,老實得不能再老實的人們,都要到十一廣場,天安門前,去潑著命地鬧事呢?難道那麼多人都錯了,都瘋了嗎?大家都是為了什麼!還不是替自己的國家著急,替自己的覺著急嗎!他曝毀膠捲為什麼?從根兒上說,難道不是為公安事業本身嗎!
可是,國家,黨,現在到底是怎麼啦?為什麼看不見老百姓的心呢?我沒有做對不起國家對木起黨的事,為什麼要讓我在這兒和田保善他們擠在一通炕上?他想不通!他肯定是冤枉的,可跟誰說去,誰承認!
一次在窯上休息的時候,他和卞平甲去推開水,路邊沒人,他忍不住問:“老卞,你說,外邊那麼亂,裡邊又這麼糟糕,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什麼?”卞平甲沒聽明白似的。
“你說咱們國家,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咳!”卞平甲笑起來了,“你這都是操的什麼心哪!”
“老卞,”他猶豫了一下,“你過去是黨員嗎?”
“我?哪兒夠啊。”
“我,我在外面是入了黨的,你知道,我們搞公安的人就愛認真,我實在不願意我們國家老是現在這個樣子。不光我,你要是在外面就知道了,有多少人上了十一廣場,還有北京的天安門!”
“哎哎,咱別說這個了,咱別說這個了。”卞平甲膽戰心驚地前後看看,“你呀,將來非得跟我一樣不可,吃虧就吃虧在這張嘴上。你不是黨員了,不是公安幹部了,你是犯人,犯人說這個有什麼用啊,弄不好罪上加罪。”
他生氣地叫了一聲:“我沒罪!”
“得得,說這沒意思,沒意思,這不是找不自在嗎?”卞平甲實在不願意再談下去了。
他也不再說了。也許因為卞平甲關的時候太久了,對外間的民情已經十分隔膜,所以才沒有他這種強烈的苦悶?可卞乎甲是因為寫錯了個字而蹲牢的,豈不是比他更委屈嗎?大概正像卞平 甲第一次見他時說的那樣,他是從小就沒有受過委屈,所以才會有這麼大的委屈感的。其實卞平甲並不深知他的身世,公允地說,他也是經歷過一些委屈的,至少當過幾年“可教子女”吧,而且父親因那個環保姆推脫責任,也錯打過他,還關了他一整天呢,可父親是愛他的,非常非常愛他的。想到這兒他心裡突然轟一聲亮起來了!是的是的,黨是愛他的,公安隊伍也是愛他的,但是,就像父親也有受騙錯打他的時候一樣,黨,有時也會被壞人矇騙而一時委屈她的兒女們,而實際上,他仍然是一個黨員,仍然是一個公安戰士,不會永遠被拋棄的。
他知道,這也許純粹是自我安慰,甚至是自我欺騙,但是這麼想著,心裡便能好受一點,有時連臉上都能情不自禁地綻出一絲笑來。
繁重的體力勞動,每天都把他的精力全部榨去,使他無暇去做更深的思考。杜衛東每天還是那麼冷冷的、有意的在加大他體力的消耗。他心裡的火兒已經越積越旺,不過他明白,杜衛東並不是他的直接對頭,他不過是一杆槍,使槍的是那個田保善,至於這個封建把頭幹嘛要這樣和他過不去就不得而知了。他私下裡琢磨,也許是他沒有像其他犯人那樣俯就他;也許是他身上那點兒不和其他犯人同氣合群的孤傲勁地刺激了他;也許僅僅是出於一種折磨新犯人的虐待狂的習性。連著一個星期,他咬著牙幹活,田保善越整他,他反倒越發狠地不願屈服,不願逆來順受。他的手掌心被小車的鐵把磨得血肉模糊,有時累得幾乎一鬆勁兒就能昏過去,但他仍然支撐著,支撐著,連他自己都驚奇,在他缺乏鍛鍊的筋骨裡,何以能迸發出如此巨大的韌性和耐力來!
人很快就瘦下來,瘦得脫了相,筋骨歷歷可數,手撫在上面,只能覺到隔著一層薄薄的皮。伙食又差得要命,萊裡沒有一點油水。這也難怪,這幾年連南州市都見不到什麼菜,更不要說這個主產糧食的勞改場了。他最恨的是每一次到開飯的時候,田保善便以雜務的身份支派他出去幹這幹那,等回來,飯盆裡常常只剩下一個窩頭或者半碗高梁米了。晚上睡覺也睡不好,鄭三炮和杜衛東故意從兩邊擠他,翻個身都彆扭,也虧了田保善安排這個鋪位的苦心。飢困交加之下,他常常虛得兩眼發藍,差木多每一車土都要經過拚命掙扎才能推上通向制磚機的小坡。因為餓,吃飯吃得太急太猛,他的胃又開始搗亂,腹內常似有什麼東西在瘋狂地攪動,疼痛越來越多地耗去了他要用來幹活的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