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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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戀人在很遠的地方。心懷這種秘密的人,原本既幸福,又苦澀,倘若那戀人還是個有婦之夫,還在遵守那婦人的某些規定,不可掩飾地流露出對那婦人的懼怕(小心翼翼),必會使人產生厭惡感,並覺得十分無聊。這是若阿內堅決不再問起梅卡瑪的原因,連孩子也不提。或許有人認為若阿內愛得不夠深,可是——如果愛得不深,就不會那麼在意。正如傷害,陌生人幾乎構成不了傷害,因為你根本不在乎他(甚至鄙視他)。
人們在婚姻之外,都有自己的愛情糾葛,有相愛(或者遊戲)的女人。約會時,會告訴妻子和誰誰誰在一起(通常說一個妻子最信任的人的名字,他早安排妥了),妻子們永遠無法得知真相。因為他們基本上準點回家,手機從不關閉,言行從容,心懷坦蕩,甚至可以當妻子的面接情人的電話,煞有介事地談工作,或者人生問題。他們說結婚十年左右的婚姻,基本上幹掉了性生活,當不做愛成為一種默契與習慣,他們都感到如釋重負。
若阿內明白妻子們的處境。不是所有的妻子都很愚鈍。有的妻子是難得糊塗。不管怎麼樣,若阿內還是當膩了情人,想做妻子。她知道生活的真相,可以說是糜爛,也可以說燦爛,可以在糜爛中燦爛,也可以在燦爛中糜爛。婚姻就是一片看似完好的廢墟,遍地蘑菇,有的帶毒,有的可食。齒輪有參差,才能配合默契,一旦磨光,彼此便會脫扣。死了的愛,會永遠消失,只有婚姻還活著。愛消失了,婚姻還活著,本身證明它是比愛更頑固的東西——這是個鼓舞人的結論,僅憑這一點,我們就該對婚姻肅然起敬。
她多喝了幾杯,昏昏然回家。在餐館時給水荊秋髮簡訊,說她想他,想得不行了,她要去冰城看他。他不讓她跑動,說近期內爭取來長沙。接著兩人淫言浪語了一番。若阿內回到家再給他發,他沒回音。她躺了一會兒,又起來吃了一個梨,等了一陣,還是沒有回覆。她受過安撫的心又躁動了。給他不回覆設定了多種原因,最終被一個原因弄得妒火中燒——說不定他正和別的姑娘在一起。她立即撥打他的電話,提示關機的那個女中音把她朝妒火裡推前了一步。她在屋子裡轉來轉去,每隔兩分鐘重撥一次。最近他總說忙,電話打短了,簡訊發少了,她早就懷疑他了。她似乎已證據確鑿。他們在咖啡廳裡,或者別的幽靜的地方,僅僅是交換一個曖昧的眼神,她也會氣得發抖,更不用說他寬厚的身板,壓上別的女人。她氣壞了。她感覺到“壞”的過程,就像一個建築,柱子斷了,屋頂傾斜了,瓦片往下刺溜,泥石飛濺;然後橫樑也斷了,整個屋頂像只蝙蝠一樣覆蓋下來,發出訇然聲響——此刻,她掙扎著從廢墟中站起來,準備了最惡毒的攻擊——她倒想看看,他向她撒謊的嘴臉。
最後,她給他手機留了一條簡訊:“做什麼都沒必要關機。就算你插在女人身上接我電話,我也不可能知道。”
大約一小時左右,水荊秋電話打過來了。若阿內不接。再打,仍不接。接著門鈴響了,若阿內隨手開門,見是水荊秋(他好孩子幹了壞事似的神情得意),她大吃一驚。呆愣不動。她感到自己那“壞”掉的建築噼裡啪啦瞬間恢復原狀,地上的碎片飛起來迅速黏合,斷了的柱子立起來,蝙蝠翅膀張開——她其實一直相信,水荊秋不是那樣濫情的人,水荊秋從天而降,及時地證明了她的想法。
若阿內二話不說,撲過去就把臉埋進他的胸口(說不清是羞愧還是激動)。接下來她主動伺候水荊秋,彌補內心對他的懷疑褻瀆。直到身體的騰騰熱氣散盡,雲蒸霞蔚般的燦爛美景退隱,彼此精疲力竭,才有閒工夫說幾句話。
“怎麼突然來了。”
“到北京開會,會沒開完,先溜了。只要出來,我就會想辦法來看你。我像不像天兵天降?”
“找不著你我就會胡思亂想。根本管不住自己。你千萬別讓我找不著你。永遠都不要。”
“放心,我在你身邊。任何時候。你別瞎猜疑,惹自己不高興。”
“反正光一個梅卡瑪就夠我醋的了。”
“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我和她各有各的事。兒子跟她睡,我睡另一間房。”
“你可以去她的房,她也可以上你的床。更有意思呢。”
“我用不著解釋。等你結婚,到我這年齡就明白了。”
“我和誰結婚去。婚姻是性關係的一種,你這年齡的人,都自我閹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