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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出的時候我常常坐在吧檯邊上,看著許多年輕的孩子在這裡進進出出。他們表情生動,溢於廉價而虛榮的愛情之上,無疾而終,無關痛癢。好像一群浮游生物。幾位經常特意來看康喬的女孩子,激動地在角落竊竊私語。我索然無味地挑開了目光,對葉笛說,情人節那天要組織一場演出。
自己畫了幾張海報,有非常明亮的色彩,襯上灰黑的幹搓飛白,看起來非常漂亮。基本運用水粉畫的技巧。我一張一張地貼了出去。
那天晚上,人漸漸多了起來。葉笛在奮力地打鼓,神態甚是縱情,非常喧囂的一些歌,也許是她新作的。我不是很喜歡。我希望她能安靜地抱著吉他唱一首節奏恰到好處的羞澀的歌。像我第一次看見她的時候那樣。
我走上臺去想跟她說換些歌,剛剛走到她身邊,發現她的臉色非常蒼白,雙手輕度痙攣著抓住我的肩膀,說,伊寧對不起讓我休息一下
康喬回過頭來,擔憂地說,老闆你就扶她下去吧,這裡還有我們。
我就把她帶到配果間,坐下來握著她的手。葉笛躺在沙發上,看起來非常糟糕。
需要去
醫院嗎?
不,我一會兒就好。
你經常這樣嗎?
我給你倒水?
葉笛端著杯子,從褲兜裡拿一小盒藥丸,然後吞服。
你吃的是什麼藥?
她抬起頭來看著我說,伊寧,我現在不想說話,好嗎。
她閉上眼睛轉過頭去。我悻悻地出去,回來找了一件大衣給她披上。回來的時候她似乎已經睡著了,我看著她,俯下身來,遲疑著撫了她的臉頰。關上門出去。
康喬他們還在演奏。人依然很多。我坐在中間,一把一把地仔細觀賞牆上的瀾滄刀。燈光晦暗,我聽見康喬在唱Cohen的《Famous blue rain coat》。客人們突然很安靜。他換和絃的時候左手和指板摩擦,聲音尖利。但我只覺得康喬聲音太年輕,並不適合。
凌晨兩點的時候打烊。我輕輕走進配果間,開門的瞬間,光線打在葉笛的臉上,她仍躺在那裡,睜開了眼睛。
我問,你好些了吧。
她笑了笑,好些了,謝謝。
康喬走過來說,葉笛,走嗎?
葉笛看著我,說,今晚我就留在這裡。好嗎?
我點點頭,然後康喬和貝斯、節奏吉他、鼓手一起走了。我追出去說,要不大家都留在這裡吧,今晚?
康喬回過頭來說,謝謝了。我們還是回去。你就多照顧葉笛了,她挺不好受的,謝謝了。康喬說起葉笛的時候總是那樣的擔憂又很無奈。他們四個一起走出去的時候,外面正落一場雨夾雪,有蒼涼的風聲。路燈下幾個年輕人的背影漸漸消失。
葉笛坐在臺上。抱著琴。我關了廳裡的燈,看看她,說,我去睡了。葉笛,你也早休息。
然後我走進配果間,倒在沙發上。上面還留著葉笛的一絲體溫。我把暖氣開大,依然覺得冷。
良久之後我仍無法睡著,索性起來,走到廳裡去。葉笛在廳裡抱著吉他彈音階,索然無味的樣子,提著琴走來走去,在吧檯上挑CD,選來選去挑了一張爵士樂放進機器。她把音量開大,開始輕輕地跳舞。
我在小桌子後面,從暗處看著她的縱情姿態,她扭動腰肢,狐媚而俗愴,輕輕跟著唱,Baby I know you do not love me any more 。我不可自拔地聯想起昆汀的《低俗小說》裡,烏瑪?瑟曼和那個肥胖男人大跳長耳兔舞的經典鏡頭。我情不自禁淺淺地笑了起來。她的身體在我的眼睛裡幻化成一隻飛蟲。正盲目撲火。
停下來的時候是因為她的煙燙到了手。她癱軟下來,坐在地上,放聲笑。
你在笑什麼。
你剛才跳舞的樣子讓我聯想起《低俗小說》。
呵呵,那你還記得起那個笑話嗎?
哪個?
就是烏瑪?瑟曼跟約翰?特拉沃爾塔講的那個“番茄一家”的笑話。你笑了嗎當時?
笑了,一個徹底的冷笑話,可是我笑得很厲害。
你再給我講一遍吧。
三個番茄一起走路番茄爸媽和小番茄,小番茄拖拖沓沓走在很後面,番茄老爸生氣了,他回去一邊使勁壓小番茄一邊說,catch up。(諧音ketchup,意為番茄醬)。
講完我們又笑了,為這笑話之冷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