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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賦的悲感;謝謝你以超卓的哲理,慰藉我心靈的寂寞。”她要向這位印度詩聖表示她的讚歎和感謝,雖然泰戈爾可能並不知道有一位中國姑娘正在向她敬禮,然而冰心卻要向他傾吐自己的心思。
但是最使冰心費神的,還是關於人生意義的思索。——假如每一個人的生命,最終都要匆匆地歸結為死亡,那麼還要生命幹什麼呢?既然世上所有的驚才,絕豔,豐功,偉業,一遇見死亡,就立即倒下,化為塵土,即使你是權勢顯赫的帝王,功名卓著的英雄,一遇到死亡,也就立即屈服在它的權威之下,那麼,“這樣的人生,有什麼趣味?縱然抱著極大的願力,又有什麼用處?又有什麼結果?到頭也不過是歸於虛空,不但我是虛空,萬物也是虛空。”①
①冰心:《“無限之生”的界線》
冰心每逢想到這裡,就覺得極度的灰心和失望。一個絕頂聰明的人的灰心和失望,有時也會把她(或他)的思想引向虛無。
在冰心1920年9月4日寫的散文《“無限之生”的界線》裡,一個名叫冰心的女孩子就說了一段十分透徹的話:“人生世上,勞碌辛苦的,想為國家,為社會,謀幸福;似乎是極其壯麗宏大的事業了。然而造物者憑高下視,不過如同一個螞蟻,辛辛苦苦的,替他同夥馱著粟粒一般。幾點的小雨,一陣的微風,就忽然把他渺小之軀,打死,吹飛。他的工程,就算了結。我們人在這大地上,已經是象小蟻微塵一般,何況在這萬星團簇,縹緲幽深的太空之內,更是連小蟻微塵都不如了!如此看來,都不過是曇花泡影,抑制理性,隨著他們走去,就完了!”
然而,女作家冰心在讓作品中的人物冰心說完了這段話之後,卻又立刻藉著作品中的另一個女孩子,假擬的已死的宛因之口,用萬全的愛的觀點,來說服作品中的那一個女孩子冰心:“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我就是萬物,萬物就是太空:是不可分析,不容分析的。這樣——人和人中間的愛,人和萬物,和太空中間的愛,是曇花麼?是泡影麼?那些英雄,帝王,殺伐爭競的事業,自然是虛空的了。我們要奔赴到那‘完全結合’的那個事業,難道也是虛空的麼?去建設‘完全結合’的事業的人,難道從造物者看來,是如同小蟻微塵麼?”
“萬全的愛,無限的結合,是不分生——死——人——物的,無論什麼,都不能抑制摧殘他,你去罷,——你去奔那‘完全結合’的道路吧!”
從此之後,冰心便一直徘徊在對於人生意義的探索裡,她常常陷入歡樂還是煩悶的判斷之中,不能自拔。
這種對於人生意義的探索,在一年之後的1921年10月1日所寫的散文《問答詞》裡,又再一次表現了出來。這說明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冰心的心:“我想什麼是生命!人生一世只是生老病死,便不生老病死,又怎樣?渾渾噩噩,是無味的了,便流芳百世又怎樣?百年之後,誰知道你?千年之後,又誰知道你?人類滅絕了,又誰知道你?”
冰心對於人生意義的探索,更多地表現在她的一些小說裡。
五四運動的浪潮把冰心從她那個小家庭裡,捲了出來,捲入了外面這個更廣闊的,但也是十分龐雜的社會。這個大的、錯綜複雜的、充滿了矛盾和問題的社會,與那個她所熟悉、所眷戀、所依傍的親切溫暖的小家庭,完全不同。在生她、養她、愛她的那個小家庭裡,人和人之間,總是充滿了愛護、關懷、信任,父母之愛,手足之情,使這個家庭總是洋溢著歡樂、溫暖、和諧的氣氛。但是,當她從這種氣氛的包圍之中走了出來,踏進了外面那個廣闊的,但卻是龐雜的社會之後,心地善良的冰心,面對著種種尖銳的矛盾、衝突和不協調,使她常常感到困惑不解,有時甚至憂鬱煩悶。她在這兩個環境、兩種境遇中徘徊,她愛這個小家,也愛那個大社會。但是小家回報給她的,是同樣深沉的愛;而社會回報給她的,卻是排解不開的矛盾與問題。
她雖然用上面提到過的那些問題小說,反映了社會上存在著的種種問題和痼疾。但是,她一方面把諸如此類的問題擺入了作品,另一方面,她自己的心裡,卻又產生出了更大的矛盾,那就是:客觀的社會現實,與她心中嚮往的理想生活之間,存在著太大的距離。——她的家庭裡充滿了溫暖,而社會上卻到處都有嚴寒和辛酸。泰戈爾、《聖經》故事,還有她所享有的母愛、父愛、手足之情,等等,都告訴她:世界是愛的;但是,社會上卻又充斥著憎惡,甚至殺戮。那麼,世界究竟是愛的,還是憎的?人生究竟是歡樂的,還是煩悶的?
生命的意義究竟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