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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溫柔嫻雅的青年女作家,常常靜靜地思索這樣的問題。當她還是一個小姑娘的時候,她就有靜坐沉思的習慣,現在,當她傾心思索,想要尋找改造社會痼疾的藥方的時候,她的最好的同伴,仍是一根細細的筆桿。她常常徘徊於互相矛盾的思緒之中,自己也找尋不到明確的答案。因此,她作品中的人物,內心也就充滿了矛盾。
她在1920年寫的那篇小說《一個憂鬱的青年》裡,透過作品中的人物彬君之口,提出了她對社會、對人生的種種疑問:“從前我們可以說都是小孩子,無論何事,從幼稚的眼光看去,都不成問題,也都沒有問題。從去年以來,我的思想大大的變動了!也可以說是忽然覺悟了。眼前的事事物物,都有了問題,滿了問題。現在是要明白人生的意義,要創造我的人生觀,要解決一切的問題。”“世界上一切的問題,都是相連的。要解決個人的問題,連帶著要研究家庭的各問題,社會的各問題。要解決眼前的問題,連帶著要考察過去的事實,要想象將來的狀況。——這千千萬萬,紛如亂絲的念頭,環繞著前前後後,如何能不煩躁?”
也正如她在組詩《繁星·一三二》裡所寫的那樣:
我的心啊!
你昨天告訴我,
世界是歡樂的;
今天又告訴我,
世界是失望的;
又是什麼?
教我如何相信你!
做為一個心地善良的青年女性,她願意這個世界上總是充滿了歡樂;但是做為一個頭腦清醒的知識分子,她又看到了許多令自己失望的事情。這種失望的情緒,是當時那些有理想、肯思考的一代女性青年知識分子共同具有的心緒。在與冰心同時代的女作家的作品裡,我們經常看到這種思緒的流露,不過因為她們的處境,尤其是性格的差異,而表現形式不同罷了。比如在“五四”時期登上文壇的另一位女作家廬隱的作品裡,失望往往是用血淚般的控訴和熱烈的呼喊傾瀉出來的;而性情溫柔恬靜的冰心,則在這一時期的作品裡,用溫婉憂鬱的語言,溫文爾雅的態度,輕輕地,含蓄地,吐露出了她的失望和不解。正如她在《繁星·八七》中所唱的那樣:
知識的海中,
神秘的礁石上,
處處閃爍著懷疑的燈光呢。
感謝你指示我,
生命的舟難行的路!
1921年年初,“五四”文學革命運動之後,最活躍的,也是規模最大的文學團體之一——文學研究會成立了。許地山和瞿世英,都是文學研究會的發起人,他們介紹冰心參加了文學研究會。
做為一名嚴肅的作家,冰心願意用自己的作品,來反映她所熟悉的現實生活,表達她這一代青年知識分子的思想、感情、感受和感慨。而做為一名端莊的女性,她卻不願意走出家門和校門,到社會上去活動,去交際。這種嫻雅的作風,這位女作家保持了一生,除了非常必要的活動之外,她是很少走出家門校門的。這真象唐朝詩人王昌齡的那句詩所寫的一樣:“一片冰心在玉壺”。一個始終保持著清高節操的知識分子,一生都能做到這一點,也是很不容易的。
那時候,年輕的一代,正在衝破長期封建思想的桎梏,開始有了正常的交往。而處世謹慎的冰心,卻在一篇名為《“破壞與建設時代”的女學生》的文章裡,提出了這樣的觀點:“現在已經漸漸的有了男女‘團體’和‘個人’的交際,但是若沒有必要的時候,似乎不必多所接近,因為這種的交際很容易起社會的誤會心。”
而她的文學寫作實踐,也確實正處在欣欣向榮的高潮時期。
她已經用“問題小說”為自己的創作開闢了道路,她又用散文、小說和詩歌,探索著人生的意義,現在,當她成了文學研究會中的一員之後,她仍然一如既往地,孜孜不倦地繼續探索著人生與社會的諸問題,以及解決種種問題的方法。
在參加了文學研究會之後不久,這一年的4月10日出版的《小說月報》第12卷第4號上,冰心就又發表了一篇引起強烈反響的小說《超人》。
魯迅在這篇小說發表十四年之後,在評論中國二十年代的小說時,曾經這樣地講到當時的中國青年知識分子所面臨的社會環境:“在北京這地方,——北京雖然是‘五四運動’的策源地,但自從支援著《新青年》和《新潮》的人們,風流雲散以來,1920年至1922年這三年間,倒顯著寂寞荒涼的古戰場的情景。”①
①魯迅:《〈中國新文學大系〉小說二集·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