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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圈眼淚,神色卻極為從容。範理陽看得大為驚歎。這般氣度胸襟,非是一般男兒亦可齊具,想自己為爭取那漂忽無定的功名,直弄得數年來六神無主,相形之下,實枉了一個男兒身。
範成德坐進正中椅子,從條案下掏出旱菸鍋來,早有人跑進來,點著了。範氏道:“喉得氣喘已有半年,不早戒了,還抽?”範成德不言聲,只低頭大口抽了幾口,便磕在案頭滅了,道:“此事切莫聲張,忠庭回來,讓他過來見我。”範氏道:“一大早忠庭上龍王堂和梅枝上香去了,想是被雨隔了。讓劉掌櫃去吧。”見成德不作聲,便衝門外喊:“命小,你喚劉掌櫃來。”命小答應一聲,去了。
不大一會,三門下走上一人。年約四十大幾,頭戴一頂灰黑六合帽,身穿藍灰月府綢長袍,腳蹬半圓齊尖老漢鞋,匆匆進來。
“範東家,嫂子。”劉掌櫃恭敬一揖道。範成德指指堂前椅,道:“劉掌櫃,一會下趟砂河驛。到眾商家走走,打聽打聽,大同府邊家寨一帶出沒人馬是哪路,好歹討個準信來。李掌櫃糧車遭劫了,正在邊家寨。”劉掌櫃吃了一驚,徐徐道:“邊家寨?先前這一帶倒也相安,怎的突地出了賊?”範成德道:“去年秋,太原府陽曲縣不是剿了一股子人馬麼,聽說餘眾東上大同,怕是那股人馬?”範理陽怔道:“陽曲?莫不是順治五年大同姜襄餘寇?”範成德點點頭,見劉掌櫃詫異地盯了範理陽,便笑:“理陽,這是院內帳房劉掌櫃。這是新近入我號的效勞,理陽賢侄。”範理陽當下與劉掌櫃打了招呼。劉掌櫃道:“二十多年了,這股子餘寇還未根除?留此一害,當無我繁商安穩日子了。”說罷嘆了口氣,起身道,“既有大事,當辦為要,我且安置去了。”
劉掌櫃一去,範成德對範理陽道:“吩附門上,掃兩間偏廂出來,把你老孃接來,就近安置了,方便些。”範理陽聽得心裡一喜一驚,喜得是範成德已願納他入櫃,這可是晉北多少子弟做夢都不可企及的好事兒;他正為自己入櫃無人擔保犯愁,應了接老孃,分明是作了“保”,這正是範理陽的一驚。當下熱血上湧,當堂便拜:“範東家在上,受侄兒我一拜!”
這一拜,端得是將身家性命與范家榮辱緊緊捆縛一處。
“爹,娘!”聽得院外一聲脆響,跑進來一個年紀大約八九歲的女孩。凡農家女兒四五歲便開始纏足,偏家規族規甚嚴的商家不許女娃受此苦楚,稱,男娃女娃為同母同父,系一脈之血肉,受哪皮肉之苦,何如剔父母骨挖父母心!
“忠庭回來了。”範氏道。
腳步踏踏作響。從階臺下上來一位年約三十多歲的後生,腦後拖一條油光滑亮的長辨,上身外套一件深色綢緞大對襟棉襖,下身著藍色純羊毛絨褲,腳穿及膝毛筒靴,眼睛黑亮,粗眉環眼。
範忠庭自和範理陽熟識,竟自笑道:“理陽兄弟也在?爹,娘,什麼事不哼不哈的?”範成德將信遞給他,道:“你看看便知。”範忠庭一看,啪地拍桌而起,道:“太平聖世,還有這等事!爹爹,且莫著忙,待我打馬到繁城報了官,拉了砂河驛楊家鏢局人馬,北上邊家寨同他們見個高低便是!”範成德大喝道:“混帳話,有你如此處事的麼?報官早報了,報了官再扯上鏢局一行,打打殺殺一陣,邊家寨這條道來走得了走不了了?便是如此,能除得了根麼?順治爺、康熙爺官家數萬大軍連年征討,尚無功效,你有這等本事麼!”範忠庭道:“那豈不便宜了這夥賊人?”範成德道:“誰讓我等為商,為商本以利字為重,不細想我晉北商家為何從明初至今兩百年基業不衰,其根因一在我商家以義制利,取誠於民,拼搏盡力,重在官府、流軍我等持中庸守規,均一應對待,毫無偏頗。今日為賊,何知明日不可為王?今日之王,何知明日不一敗如寇?世亂心不亂,方是我為商之根本,兩處持守相衡,我只取義、收利,惹火燒身是大忌。今且損了銀錢是小事,明日刀劍架身,方知悔不可及!”
範理陽聽得這一番入勢入情入理的剖析,心下暗自點頭稱道。
瞅個話縫兒,近前道:“範東家,且許我與忠庭哥跑一趟大營驛,幸許尋個斷事之道來,也未可知。”範成德不置可否,緩緩道:“想我范家,百年行商,受得多少險峻寒險,嘗得多少苦楚辛酸,方掙這數處生意,起這可避風躲雨之院落,看看這高梁柱檁,哪一根不是我范家子孫血汗鑄得?想想也該知足了些,可與同道晉中商家相形,只是縫夾乞食之小戶,總是人無可滿可足之輩啊。因此,遇事萬不得動則意氣相圖,應至靜、克動、謀通、謀暢!這是至理!”
正自說間,範氏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