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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是上不得臺子,贏不得臉面。”範理陽搖搖頭道:“我倒不如此看。我若致仕,反觀東家光景,我寧願棄士而就商,百貨心歷,足跡且半天下,誰保不是好事?”範成德一愣,道:“保以見得?”範理陽道:“東家且看,既為男兒不能勤力,豈能坐食父兄?此為商道之一利;高名為儒,厚利為商,卻是從前想頭。實是儒、賈完全可為一致,行賈可以習儒,儒可賈,賈可仕,仕可不失賈業,而致仕之根基在於衣食無憂,此為商道之二利。”範成德探前身子,笑道:“還有三?”範理陽道:“其三,想那商道,驚險無依,艱辛無常,雖驚險而不失歷練,雖艱辛而不失回饋。人活一世,莫不是追那衣食無憂、鐘鳴鼎食之享受,不得苦中之苦,何嘗人上人之福裕光鮮。致仕一途,儘自體面些,卻多受無錢之苦,倘煩無錢之苦,手便鬆散些,弄得幾兩百姓血汗錢,非民眾容不得,官家亦容不得,到後來竟得牢獄之災,此得耶失耶!”一番話說得範成德雙眼一明,竟對眼前這個後生生出些許敬意來,起先存了些因他屢次不得中、落魂至極略帶嘲弄的私意兒轉瞬消得乾淨。範理陽並不理會,起身雙目凝重,望著院外漸呈晴好的天空,仍侃侃而談:“叔叔亦可回味,忠庭兄不願寒窗苦讀,而至習商道,恐怕並非不學不習,實是叔叔內心本瞧不得致仕之因,這理兒是明著的。自明初,觀我晉北商家,有幾人不是從小投身商道,在商致學,於學致商,學商兼用,方成就商海鴻志。即因道途有異,操縱失衡,落得家道敗了,原是命也數也。想我男兒活於一世,不得遍嘗苦辛,不得磨練意志,實是枉來這世上一遭!”範成德沉吟道:“看來,賢侄是鐵定了心不入仕途了?”範理陽道:“前途茫茫,誰可預料。縱有如此志向,可”範成德道:“若入我商鋪,賢侄可願意?”範理陽一愣,道:“叔叔之意是可給侄兒一個機遇麼?”範成德點點頭,道:“門易進,事難做。若是你願意,你須得從效勞學徒做起,容不得半點旁門機緣,這是我商鋪的歷來行規。”範理陽神色凝重,道:“侄兒聽憑叔叔安置!”
範成德一抬頭,見命小站立當簷下,便問:“嗯,有事?”命小恐擾了兩人談性,見瞅得空兒,便急急進來,將油紙奉上,道:“大營驛‘天和成’李大掌櫃信件。”範成德翻開油紙,扯出信來。範理陽見範成德讀信時,手竟有些微顫,額上滲出細細汗珠,瞟那信件,見上面寫道:
天延村東家範成德謹上:
至急,至急!
二月十一,車隊出雁門,經山陰;十二抵大同府境內,抵邊家寨。當日夜,遇賊,雖經商隊奮力苦拼,怎耐賊人眾,善騎驍勇,不敵,五千石糧車悉數被劫,下落不明!
天和成李樹春叩拜
二月十三於大營驛
看罷來信,範成德將那信在手中揉成一團,不動聲色道:“我曉得了,送信人可在?”命小知道出了大事,神情亦自駭了,忙道:“在客舍,我可叫他們來?”範成德抬頭盯著房檁,思謀了一陣,擺擺手道:“這天氣,苦了兄弟,吩咐從帳房支十兩銀子,算得腳費,好好招待,你且去罷。”命小低頭答應著,去了。
“老爺,莫非又出了事麼?”門後,範老太太一身淡紅衣裙,從門檻外進來。範理陽當下一揖道:“嬸嬸。”範老太太看上去,五十出頭,只眉梢顯出幾道淺淺的魚尾紋,容顏卻與四十歲婦人無異。範理陽曉得,范家歷來家規森嚴,其中,範族子弟不得納妾即為首要。范家基業愈來愈大,卻是人丁不旺。夫妻倆僅有一子忠庭,一女梅枝。梅枝尚在幼齡。子忠庭娶砂河驛“合順升”染料行東家韓繼之女為妻,可惜幾年前因病,撂下一子而去。
見有外人,範氏便笑道:“理相侄也在?”範理陽知趣,忙瞅個空兒,道:“賢侄先去了。”剛及邁步,範成德道:“你且先莫忙。”回頭對老太太道:“理陽已願入我號,得個便當安置。”範氏道:“這下倒好了,前些年,你成德叔便與我論起你來,堪堪一個知書達理、明清事情的人兒,該早入商道才是正經。苦於怕耽了你功名,卻也不便先行提就話。這下想通了麼?想我晉北人家子弟,除了做生意,哪裡才是出路!”範理陽臉紅了,低頭不言聲。
“糧食遭劫了。”範成德道。範氏便大大吃得一驚,定定地盯了成德,不住捶手,道:“這可如何是好,傷人了麼?”範成德道:“李掌櫃信上未提,想是人不曾有事。”範氏鬆了口氣道:“損點銀錢也罷,只別傷人。那年繁峙城焚,我范家損了兩千多兩銀子,不也挺過來了麼,切不可因此傷神敗身,損了從別處補了就是。”範氏說這話,心裡早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