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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驚詫道:“何以見得?”李掌櫃喝了一大口,撫著光潔下巴,故作關子,一笑道:“此類事件,範老東家亦有經歷,雖有難劫,卻有驚無險。”範忠庭奇道:“難道我范家先前曾出過車糧被劫事故?我為何卻從未聽爹提及過?”
李掌櫃笑道:“那時你還小,何能記得?況張揚並非你爹脾性,這便是你范家為商百年不敗的根由,更是為商者謹守的本基,我等自當熟稔為要。”
三人聽了,連連點頭稱是。
“順治初年,我入你范家鋪店不久,隨你爹押車糧上靈丘,在東河南小寨一帶遇匪。凡劫糧之匪,以劫糧為主,並不傷人,只是將我等遠遠趕了就是。正自無法,偏在當地遇一鋪號效勞。這效勞曾在代州府一帶做生意,因資本丟失,受過你爹資助,便幫你爹四方打探訊息。終疏通關節,領得熟人上山,求得匪放行。前後只兩天,糧車悉數放回。此後,每年我商鋪車糧過靈丘下渾源,路過此地,你爹便使人上山,為避通匪之嫌,便告知山上尋一處地放百兩銀子,以達謝意。至此,車路通暢無阻,十餘年來相安無事。”
一番故事說得三人驚愕不已,紛紛駐了筷,聆聽細嘗,滋味甚是濃厚。
李掌櫃當下舉了杯道:“來,來,不可停了酒,我且請雲鵬兄弟幹了此杯!”
於是,四人起身,飲了。又斟又一杯,李樹春道:“再祝範東家逢凶化吉。此次事件,我為‘天和成’掌櫃,亦有不可推脫之重責,我先飲了認罪!”
範忠庭忙道:“李掌櫃不可自責,原是災禍,非人可所料,我爹通盤自有尺度。”李掌櫃仰天嘆道:“且不說了。想這世道,人心浮躁,不思自強自立者有之;眼勢富貴,直想搶奪強拿者有之;攪亂勢局,希圖爭名者有之。其勢之下,難有真正的太平盛世。今康熙爺治下,禁私鹽、疏河道、通漕運、平內奸、全法度,我等百姓民眾自應守其道、盡其力,發家致富,光耀祖宗,實是天賜機遇。然總有這兵匪禍亂,不讓我等安享太平!”說罷,一口滿飲,搖頭嘆息不已。
範理陽道:“李掌櫃不可怨天,反觀細慮,李掌櫃所言情勢又豈非我商家之利?”李掌櫃噢了一聲,放下酒杯道:“願聞其詳。”
範理陽道:“正是亂中機緣長存。且想,我山西商家縱橫天下二百餘年,莫不受這亂之惠澤。想當年,元末明初,大下群雄逐鹿,派勢林立,朱無璋為保邊關之寧,將九關屯兵之糧需悉數交於我等商人供養。我山西商人以極臨邊境之勢,捷足先登,僅遼東、大同、宣府、延綏四鎮,年需軍糧原額數就達250餘萬石。朝廷一則戰事疊起,不及供應;二則民運實是勞役。我山西商人乘勢而入,攬盡糧需供應,以糧引換鹽引,開啟官鹽私營之河,遂有‘開中’制由來。經二百餘年,方有我山西商人雄厚本金。若天下久安,四方平靜,百姓樂業安居,朝廷緊控糧道、鹽道,未必有我山西商戶遍天下之美名。亂,於我商家亦非害;治,於我商家亦非利。關鍵在善於亂中取勢,治中取利,這便顯了我商家審度大局的眼光和定力,實在是少有的大曆練!”
李樹春暗自驚詫,此人心藏不可估量之商道韜略,胸懷不可抑制之屈伸度謀,明商窺史,剖析遠近直如桌前茗飲,信手拈來,頭頭是道。天延村人才輩出,範東家盡得此人,其價不下生意十處!
又聽得範理陽道:“前明中葉,我山西已被稱為‘中原開府’,只因這地理之勢,交通之利,便是我朝順治初年,朝廷屢次下諭,稱我山西乃‘糧運之道、商賈之途,財賦有出,國有不匱,晉商路當孔道’,並給我山西採取減免關稅、商稅,明令沿途官府不得違例徵收,更不許貪官汙吏假借名色,巧取一文,這便有順治五年繁峙大焚,知縣尚大人危難之及,以護商護民為本之善舉,自己卻命喪其間。此舉,著實凝我商界之力,為我商界立足本地、波及四鄰,暢通貨流,富澤眾生創出一番大有可為的商機和空間!”
“好!”李掌櫃大聲道,“好一番洞察深剖,令我實有撥雲見日之感,實在是後生可畏。”
範理陽臉漲得通紅,忙自一揖,道:“不敢不敢,書生意見而已。”
範忠庭直聽得熱血沸騰,恨不得立馬投身茫茫商途,縱有千能萬險,渾然不顧,絕計要闖出一片大天地,實踐此生抱負,當不枉今生來世一遭,便騰地站起,舉杯道:
“李掌櫃,理陽、雲鵬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