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網找工作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方道:“你是什麼人?怎麼偷跑到我家院子裡來了?去去去,莫待在這裡,難不成想偷我這幾間茅屋裡的東西嗎?”說完推開柴門,從內取了扁擔砍刀,再不理張入雲只反身就走。
張入雲本想跟上前去,無奈自己行動不便,只能看著老人離開。照他往日性子,此時受人斥責,該當離去,只是他守著昨夜老人琴音寂寞哀愁,想著他定也是有過與自己一樣的遭遇,而自己現下已是無力行走,幾番思量終還是留了下來。
至午後未時老人又是一路長吁急喘,挑了空擔子回來,手裡還提了些酒肉,想是用新砍的木柴折換的。張入雲聞他回來,正欲二番上前施禮,老人看見他還在自己屋前,卻已先嚷道:“你這要飯的怎麼還未走,難道還想在我這裡蹭飯嗎!,我家裡窮,可沒錢施捨,你還是趁早趕緊到別家去要吧!”
說完話,轉身進了屋內,只將木板使勁一關,便再無音訊。待到了晚間,但見炊煙生起,飯香四溢,顯是在其中開火造飯。張入雲聞到飯香不覺肚餓,摸摸身上,尚幸還有半個饅頭,當下吃了,也只稍稍墊一墊肚皮。
至夜深,老人琴聲又起。張入雲便在院落外側耳傾聽,未想這一次卻換了《春水艤槎曲》。如此張入雲愈發將老人認做是一位江湖異人,只是想因身有重傷,對自己這陌生人不免懷不戒心,方不予理睬自己。
從此後張入雲只在老人房外守候聞琴,也不上前近見,只但有老人從身旁經過,卻又是恭身施禮,老人也一如繼往的從不理睬他,而張入雲也一絲不以為意。如此不過幾日張入雲身上所中的劇毒發作的厲害起來,雙腳已不能挪動,雖是每日裡老人辭色難看,但張入雲只想著每日裡能夠聽到如此佳音,就覺即便是客死異鄉,也要葬在此處才能令自己心慰。
又是三四日過後,張入雲日漸焦悴,雙耳辯聲已漸迷離,知自己已難捱的一時。這一日,天空晴朗,萬里無雲,清風徐徐吹在人身上猶為自在舒服。不想老人竟端一張竹凳,提了一把胡琴,首次於白天行出屋外,臨湖水而奏。
張入雲此時已是雙耳迷茫,幾近失音,待老人又奏起《自傷曲》時,不自覺雙手垂動,誤打了拍子而不自知,正待昏死過去,卻忽覺腰間一緊,晃眼間竟被身在數丈開外的老人提起身來,但聞老人辭色嚴厲的在自己耳邊喝道:“快說!你這後生怎麼會這《窮途自傷曲》,到底是誰教你的!”
張入雲見老人首次主動與自己說話,卻只笑了一笑,當下口中無力道:“說來只怕前輩失望,教晚輩這首曲子的並不是位女子,而是和前輩一樣,是一位老者,且那位老人琴藝也是由別人代傳,並還是位出家的女僧人。如晚輩猜的不錯,這位女僧人倒可能與前輩相識!”
“女僧人?”老人驚訝道。之後又是一番喃喃自語:“難不成是她?”只是他聞得張入雲所說的女子終不是自己愛人,心下好生失望。低頭見張入雲已是病入膏肓,但仍是心有一絲疑慮。當下猶豫了半晌才推過手中胡琴在張入雲手裡道:“你即會得此曲,且拉一遍來我聽聽。”
張入雲笑答道:“晚輩本不擅此技,此時手腳無力,怕是更難入老前輩法眼。”
老人搖頭道:“這且不用你管,你只管拉來我聽,彈的好與不好,我自能分辨。”
張入雲聞言不再推辭,他自己連日來心中悽苦絕望,早也有彈琴祛愁的意思。此時難得手裡有了胡琴,正好隨了自己心願,自不肯放過這可能是平生最後一次撫琴的機會。
一時他坐定身子,將琴拿穩,就覺那胡琴長短輕重無不趁手,摸在手底溫溫的,幾有給人感覺是活物的錯覺,心中不由一陣激動。當下翻手一抖便拉了起來,只是自己兩手僵直,雖有心奏曲,但拉出來的卻幾不成音,正在頹唐間,只聞老人在自己耳邊喝道:“別停!人生猶如這一曲,你還未開演,便欲思歸,難道你這一世只為彈出了幾個拙音,便要放棄嗎?”
老人一句話聞得張入雲耳裡如遇焦雷,直打得他心神亂顫,意氣風發之際,卻又鼓足精神奏了下去,至此傾力之下,張入雲手裡一把胡琴雖是滿篇的破音,但偶有一二聲,卻又得清韻突起。當下只令得張入雲心神大振,復又全心全意的奏了起來。
他這半年以來,屢遭人間慘事,一腹的心酸委屈無處訴,此刻行將身死,再無一絲牽掛,只將一身坎苛,盡訴於這傷心的曲子裡,彈奏至後來,竟愈加精妙,雖仍顯琴藝拙劣,但其中意境悠遠,直將聞者帶入自己深深的傷愁之中。縱是老人一生也是如張入雲一般的艱難困苦,此際也是不由為之神傷,再不疑其心有他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