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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中間,不知道為什麼這些努力都顯得那樣絕望,為什麼猛然看見一把搭著披肩的椅子會引起頭腦裡極度的恐懼。
“我站在教堂裡。一個女人走出懺悔室,從那排著長隊等待著的人們身邊經過。本該進去的下一個男人沒有動;我的眼睛——即使在微弱的光線下也很敏銳,看見了這一切,於是我轉過去看著他。他正瞧著我。我趕快轉過身背對著他,聽見他走進了懺悔室,關上了門。我沿著教堂裡的走道走著,然後,更多地是由於精疲力竭,而不是要認罪,找到一排空的座位坐下。我幾乎要按照老習慣屈膝跪拜了,頭腦中幾乎和任何凡人一樣混亂不安。我閉眼片刻,試圖驅除所有的思緒。我對自己說,只聽只看。於是憑藉這種意志的作用,我的神志又從痛苦的折磨中恢復過來。在昏暗裡,我聽見四周全是低低的祈禱聲、玫瑰念珠的輕微撥動聲,以及跪在耶穌受難像前的女人的輕柔嘆息聲。從那一排排木椅的海洋裡散發出老鼠的氣味。有一隻老鼠在聖壇附近的什麼地方活動著,另有一隻老鼠在側面聖母馬利亞那巨大的木雕祭壇裡。金燭臺在聖壇上熠熠發光;一朵盛開的白菊花忽然從花莖處折斷,濃密的花瓣上水珠晶瑩閃亮,一種帶酸味的香氣從20只花瓶中,從正面、側面的聖壇裡,從聖母、基督和聖徒的塑像上散發出來。我注視著那些塑像,忽然被那些無生命的側面像、瞪視的眼睛、空空的雙手和凝固的衣服褶皺完全迷惑住了。接著,我的身體猛烈抽動起來,不由自主地向前傾去,手放在前一排的椅背上。這裡是無生命形式、葬禮塑像和石頭天使的一塊墓地。我抬起頭,看見自己在一個最清晰的幻像中,走上聖壇的臺階,開啟那小小的、不可侵犯的聖櫃,將怪異的雙手伸向那神聖的聖盃,取出基督的聖體,把白色的聖餅撒滿在地毯上,然後從那些神聖的聖餅上踏過,在聖壇前走來走去,將聖餐授予塵土。現在我從座位上起身,站在那裡看著那幻像。我完全明白那意味著什麼。
“上帝並不生活在這個教堂裡;那些雕像只不過是賦予虛空以形象而已。在這個教堂裡,我才是超自然的力量。這個屋頂之下,我是唯一有知覺的超自然個體。孤獨。孤獨到要發瘋的地步。在我的幻覺裡,大教堂崩塌了,聖徒們一個接一個地坍倒。老鼠吃掉了聖餐,並在壇基上搭窩。一隻孤單的耗子,長著巨大的尾巴,站在那裡扒拉齧噬著破爛的聖壇布慢,直到燭臺倒下,滾到黏土覆蓋的石板地上。而我依然站立著,毫髮未損。我沒有死——我突然把手伸向聖母像那石膏做的手,看著它在我的手中斷裂。於是我將那隻手在我的手掌中捻碎,以拇指的壓力把它變成粉末。
“突然間,透過廢墟,從那扇開啟的門看過去,我可以看到四周都是荒原,甚至連那大河也已凍結住,填滿了船隻朽爛的殘骸。這時,在這些廢墟之上走來了一隊送葬的行列,一群臉色蒼白的白人男女,雙目放光、黑衣飄動的妖魔,本輪載著棺材轆轆前行,老鼠在斷裂變形的大理石雕像間來回疾走,送葬的行列行進著,於是我可以看見克勞迪婭也在其中,黑色薄面紗後的眼睛瞪視著前方,一隻戴著手套的手緊緊扣住一本黑封皮祈禱書,另一隻手放在她身邊向前移動著的棺材上。而我又極度恐怖地看見,棺材當中,玻璃面罩之下,躺著萊斯特的骷髏,那皺褶的面板現在已緊緊嵌入他的骨架,眼睛只是兩個黑洞,金髮飄散在白緞之上。
“隊伍停了下來。哀悼者走了開去,悄無聲息地坐到灰塵遍佈的教堂座位上。克勞迪婭拿著書轉過身來,開啟它,把面紗從臉上掀起,一面用手翻動書頁,一面將眼光落定在我身上。‘如今你在這個塵世上被詛咒。’她低語道。她的低語在廢墟上回蕩著。‘如今你受到大地的詛咒,她已張開她的大嘴要從你的手裡接收你弟弟的血。當你歸入地下,她也不會賜予你她的力量。你將會成為地下一個逃亡的靈、流浪的魂……殺死你的任何人,都將會受到七倍的報復。’”我衝著她大聲叫喊,尖聲高叫。這種尖叫從我的身體深處穿透出來,像某種強勁翻動的黑暗力量,從我的雙唇間迸發,令我的身體不可抑制地旋轉搖晃。送葬的人們發出一種可怕的嘆息,愈來愈響,越來越近。我轉身看見他們全擁在我周圍,把我逼進了通道,逼向棺材。於是我只好轉過身以保持平衡,卻發現自己的雙手放在了棺材上面。而且我站在那裡盯著的,不是萊斯特的骸骨,而是我弟弟的屍首。一種靜謐感徐徐降落,就像降下了一道面紗,遮住了一切,在它無聲的包裹下,一切都消失了形狀。那裡躺著我的弟弟,金髮、年輕,與活著時一樣甜蜜,那份真實與溫暖,在過了這麼多年後,我是絕不可能那樣記起他的模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