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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後院裡栽上一兩棵桑樹是正常的。書上說鳳凰棲梧桐,在我鄉下鳳凰就落到了桑樹上。有一齣戲叫《休丁香》,講一個富家子弟張萬郎因聽信了表妹王眇香的挑唆,休了賢惠的妻子郭丁香,結果鬧得家破人亡的故事。其中有描述他家勢的唱段:“前面栽有千棵柳,後面栽有萬棵桑,千棵柳上栓騾馬,萬棵桑上落鳳凰。”是這樣的清潔,旺發,欣欣向榮。
三國時蜀主劉備小時候門前的大桑樹,白塔地界及周邊方圓婦孺皆知,就像生在自家門前一樣熟悉,他那一份子漢家的正統與王天下的志向都是新興的,涵養在民間歡喜的清水中,任何時代拿出來都新鮮茁壯,枝舒葉茂。我鄉下的桑樹沒有那樣高大,卻一樣地興盛有喜氣。我們的桑樹不加砍削修剪,全是自然生長,姿態天成,枝葉間有混沌氣象。父母對紆桑教子也不信服,小孩子打便打了,罵便罵了, 皆直來直去,不費周折,長大也都錚錚,女兒賢靜,男兒有志,我們相信樹大自然直。白塔村裡僅讀書走出去的兒女不下十個,我家雖沒有父母也不落人下,三個弟弟都肯用功,前後考取學校,到外面繁華的城市裡去深造,各有自己的世界,故鄉成了他們豐富的背景。
我家的桑樹是在屋後,只有一棵,是我姐的寶貝。她要養蠶寶寶,春天裡孵了蠶子,用鵝毛撣進紙盒中,摘新發的桑葉飼餵,心肝一樣疼惜著,連大聲說話也不準,一家人都跟著她緊張兮兮的,到和悅簡靜起來,虔誠是能生出美好的,叫人都要往上走一層。單憑這,蠶桑也是貴氣的,值得敬重的。白塔的蠶都是女孩子來養,並不為生計貼補,她們養蠶是為織圍裙的絲帶子。有一年我母親幫我姐繅絲,鍋裡的水熱氣騰騰的,漂滿蠶繭。她拿幾根筷子在裡面轉著圈攪,就見有絲頭出來,繞在一根紗筒上。我姐在旁邊呵斥我們,不讓靠近,怕燙著。但這一份的熱鬧是不能錯過的,離開歸離開,卻立到了板凳上,更清晰地看見了鍋裡,有千根萬根的絲在水裡被抽出來,最後就只剩下了蠶蛹。母親說,這是原來的蠶變的,她吐完了絲,住在繭的小屋裡出不來,要變成蛾子用嘴咬出一個小門才能見得天光。蠶子都是蠶蛾下的,是蠶的媽媽。我聽在心裡,覺得蠶真是慘烈,不如人世的平和清好,一生裡都很穩當,不會變來變去。大起來以後,明白人世裡的門雖然很多,也不是都能進能出的,抬腳的時候需要當心才好。
我姐的絲帶是在板凳上織成的,不知道我母親用什麼辦法裝成了一架小織布機,好象部件都是筷子。織成的那天是個下午,太陽斜進堂屋,有金色的靜,與田園人家絲一樣的平和。母親取出早已備好的顏料,將絲帶染成玫紅,新鮮得連日色光影都洇開來。二三月裡點花生,女人們個個把圍裙縫成口袋系在腰上,好裝花生米。我姐她們一群少女的絲帶都是玫紅的,在後面結個花,兩邊另有兩條短一點的裝飾帶做陪襯,照得路邊的草木,腳下的流水都亮起來。少婦們一律翠綠色,在纖腰的動靜之間花枝亂顫。年輕女人本身就是新的,走在天地間,連日月都有初發的壯闊與興旺。
桑樹的華麗是這樣的親切貼心,眼裡心裡都是滿滿的,以絲的形式展現人世間的燦爛是一種大智慧。她的果實也是旖旎的,如無數的碎寶石攢在一起,從青綠到深紅,直至絕豔的黑,一路飛揚上去,不曾停留。她的世界是高音的,奇峻的,在生命的最高處盛開的生之喜悅,是人世間最深的情意。
綠竹猗猗
綠竹猗猗
天下好竹共兩處,一在《楚辭》的九嶷山上,一在《紅樓夢》的大觀園裡,另有一杆在鄭板橋的畫軸裡。
屈大夫把最好的秋天留在《楚辭》:“嫋嫋兮秋風,洞庭波兮木葉下”,都是為了《湘夫人》。舜帝南巡駕崩蒼梧之野,葬於九嶷山,二妃娥皇、女英雖貴為堯帝之女,然她們追隨舜帝的腳步從未停止過,及至洞庭君山,得此訊,南望而哭,淚灑翠竹,投湘水殉節,化為湘水女神,號湘夫人,留下一片美麗的湘妃竹,淚痕斑斑洇染青竹如畫,世人因此也稱斑竹。毛澤東斫得一枝來紀念他的妻子楊開慧:“九嶷山上白雲飛,帝子乘風下翠微。 斑竹一枝千滴淚,紅霞萬朵百重衣。 洞庭波湧連天雪,長島人歌動地詩。 我欲因之夢寥廓,芙蓉國裡盡朝暉”。毛澤東的詩一向氣象高遠遼闊,楊開慧的淚也不同於娥皇、女英,二妃的淚是悲逝,她的淚是慶生,因為“芙蓉國裡盡朝暉”,革命成功了!她們的歸宿也相向,二妃投水,開慧昇天,“紅霞萬朵百重衣”啊!晚年的毛澤東曾一再重申,我寫的是楊開慧,有的人解釋不合我的意思,開慧就是霞姑嘛!
歷史的風光是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