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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向方子衡道:“你要我做個媒人,我卻不能答應。為什麼呢?一則我向來沒有經手過這些事情;二則在堂子裡頭討個把倌人回去,老實說也用不著什麼媒人,你們自家早已兩下言明,這個媒人豈不是個多餘的飯桶。”說得方子衡同蘭芬都笑起來。
秋谷又道:“此時我不做媒人可擔不著將來的干係,不要你們回來有了什麼說話,又來尋起我來。”方子衡聽得秋谷口風詫異,連忙問他將來好好的有什麼說話?
秋谷微笑,正要回答,那邊蘭芬咳嗽一聲,向秋谷遞個眼色,似乎教他不要多說。
陳文仙坐在背後,更把秋谷的衣裳亂扯。秋谷不覺笑了一笑,轉口說道:“不是別的,你們既然請了我做媒人,將來免不了有什麼開銷賞項,以及脫牌子的喜封等,狠是一件累贅的事情,你想我弄得來這個麼?”幾句話就把方才的情形遮掩過了,蘭芬方覺放心。方子衡本來沒有留心,那裡估量得到他們的話中有話?便把這一層說話丟過一邊。
方子衡問秋穀道:“明天你可有應酬?若是沒有什麼應酬麼,明天我就在蘭芬那裡擺個雙臺,請你們多吃杯喜酒。”秋谷攢眉道:“多謝盛情,我卻未必能到。
這樣的熱天,吃酒有什麼味兒?我向來六月天氣不去應酬,你還是另請了別人罷。“
方子衡聽了直跳起來,嚷道:“豈有此理!我專誠請你,你竟不肯賞我的光,可是瞧我不起麼?”秋谷尚在遲疑,經不得方子衡一定不肯,蘭芬也在旁邊說著,方才勉強點頭。
秋谷略坐了一會,不耐久坐,霍地立起身來向方子衡道:“虧你們都有這樣的耐心,呆呆的坐在此間有什麼趣味,我天天到此一趟,總不過打一個圈子,若不是遇見熟人,一刻也不能久坐。”蘭芬道:“難倪也要去快哉。”秋谷便用手搭著涼篷,四圍一望,見自己的馬伕正在前面,連忙招手叫他。那馬伕跑來問道:“阿是去哉?”秋谷更不言語,只點一點頭。馬伕去不多時,便拉了一部橡皮兩輪快車過來,停在草地旁邊。秋谷指揮陳文仙,叫他先上車去,然後向方子衡拱手告辭,撩衣摸裳,聳身一躍,早坐在馬車上面,回頭向著蘭芬微微一笑,飛個眼風,一手順過絲韁,一手拔出鞭子,把鞭梢揚了一揚,馬背上加上一鞭,那馬跑開四蹄,電卷風馳,徑往園外而去。頃刻之間早已煙塵滾滾,不見影兒,只聽得遠遠的馬蹄聲響。
正是:
草軟沙平,十里春風之路;香車寶馬,一鞭陌上之塵。
陸蘭芬看得出神,不由得口中喝一聲彩,方子衡絕不理會,隨後也叫孃姨去尋著了馬車,一同回去。
次日,直睡到午後方才起身。梳洗已畢,差不多有兩點餘鍾。其時正是萬里無雲,一輪赤日熱得十分利害,流金爍石,鴉雀無聲。蘭芬房間內一齊都裝著風扇終日扇風,那裡解得這天中的煩熱!不但方子衡熱得走頭無路,連陸蘭芬也熱得微微嬌喘,汗透羅衣。正在無可奈何之際,忽見西北角上推起一片黑雲,方子衡道:“好了好了,天上堆起雲來,像是要下雨的光景。”就拉了蘭芬同他坐到窗前去看。
果然那一堆雲起,漸漸的移過來,移到天中,不知不覺的已把日光遮沒。不多一會,就遮得滿天都是烏沉沉的,就如晚間的天色一般,辨不出東西南北。蘭芬看得有些害怕起來,拉著方子衡的手,道:“倪進去罷,怕煞個,看俚啥介。”
兩人手挽著手正要進去,大風起於西北,洶洶湧湧直捲過來,就像那錢塘江上的潮水一般,有千軍萬馬、金戈鐵馬之聲自遠而近,把樓上的幾扇玻璃窗吹得互相撞擊,砰訇有聲。只聽“豁啷”一聲,早打碎了兩塊玻璃,嚇得蘭芬拉著方子衡,三腳兩步的跑了進去。再看那天上時,風聲怒吼,雲氣迷漫,愈覺暗得異樣,差不多像大米的潑墨山水,滿紙淋漓,天低如蓋,那雲昏霧暗之中隱隱約約的現出萬道金蛇,週迴亂掣。蘭芬慌忙叫孃姨們去關上紗窗,話猶未了,又是一陣涼風吹進,吹得人毛骨悚然,然後電光一閃,霹靂一聲,大雨傾而降。一班孃姨七手八腳的關上窗欞。霎時間狂風驟雨,把房屋震得岌岌動搖。蘭芬素來膽小,最怕雷聲,嚇得伏在方子衡懷內,自己用兩手緊緊掩住耳孔,又叫方子衡用衣袖遮護著他的頭面,一動也不敢動。方子衡甚是好笑,只得兩手攬住蘭芬的粉頸,緊緊的抱著他。那窗外的雨一陣大似一陣,好似那匡廬瀑布,大海飛湍,白茫茫的一片,平空直瀉下來。
夾著那閃閃爍爍的電光四周飛舞,直射入屋子中間,照得人毫髮肌膚纖毫畢見。雷聲又隆隆而起,轟轟隱隱不絕於耳,震得大家心駭耳聾。蘭芬靠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