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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輪子是紅的,擦得跟新的一樣,他們上面架著一些杆子,杆子上綁著花朵和樹枝。大車前面是十五對到二十對舞伴的中心大跳舞,他們兩旁,是一些次等人物的小跳舞,這一般人旋轉的節奏,老不大和樂聲相合。
① 牲口路徑:只為趕牛羊等赴“廟會”時所走,平日無人走,故長草而青綠。
青年男子們,都戴著藍色和白色的綢花兒,滿臉通紅,和那些女孩子們一同舞著;那些女孩子們,也都因為興奮、用力,臉腮比她們戴的那些無數的紅綢帶子還紅。有長鬟發的漂亮女孩子,有短鬟發的漂亮女孩子,留著“垂鬟發”的漂亮女孩子,編著髮辮的漂亮女孩子,都在那兒舞來旋去。既是附近只有一兩個村莊供人選擇,那麼一個旁觀的人,很可以覺得納悶兒,怎麼會有這麼些姣俏動人的年輕女子,在身材年齡和性格各方面都相似,聚在一起。人群后面有一個怡然自得的男人,自己單人在那兒跳,他把眼睛閉著,把其餘的人完全忘掉。幾步以外,有一棵禿頭的棘樹,樹下面正生著火,火上有三把水壺平排兒掛著。緊靠火旁,有一張桌子,幾個快要上年紀的女人在那兒預備茶水。但是遊苔莎往那一群人裡面看的時候,卻不見那個牛販子的老婆,因為就是那個人的老婆叫她去的,並且說要叫人客氣地歡迎她。
她本來打算,要在那天下午,拚命樂一下,現在沒想到她唯一認識的那個本地人並不在那兒,這對她的打算,是很大的挫折。參加跳舞如今成了一樁難事了,雖然她要是走上前去,一定會有滿臉含笑的女人,手裡拿著茶杯,迎上前來,同時把她看作是一個儀態和文化都比她們高超的生客那樣尊敬。她站在一旁,瞅著他們跳過兩套之後,就決定再往前走一走,去到一個住小房的人家,在那兒弄點東西吃了,然後再趁著暮色蒼茫,走回家去。
她就那麼辦了,等到她第二次朝著跳舞場走去的時候(回到愛得韋非重經此地不可),太陽已經快要西下了。那時的空氣非常沉靜,她老遠就能聽見樂隊的聲音,好像比她離開那兒的時候,奏得更起勁兒(如果還能更起勁兒的話)。她走到那座小山的時候,太陽已經完全看不見了;不過那於遊苔莎和跳舞的人,並沒有什麼關係,因為一輪黃色的圓月,正從她背後升起,雖然它的亮光,還壓不下西方太陽的餘輝。跳舞仍舊跟以前一樣地進行;不過那時卻來了許多生人,圍成一圈,站在舞場外面;因此遊苔莎就也能站在這些人之中,而不至於有被人認出來的可能。
整個村子的官感情緒,本來四處分散了整整一年了,現在在這兒聚成了一個焦點,洶湧洄漩了一個鐘頭。那婆娑舞侶的四十顆心那樣跳動,是從去年今日他們聚到一塊同樣歡樂以後,一直沒再有過的。異教的精神,一時又在他們心裡復活了,以有生自豪,就是一切一切了,他們除了自己。一概無所崇拜了。
這些熱烈而暫時的擁抱,有多少命中註定,能變成永久的呢?那大概是有些身在局中的人和身在局外的遊苔莎,同樣要問的問題吧。她開始嫉妒起那些跳舞的人來,開始渴想他們心裡那種好像由於跳舞的魔力而生出來的希望和快樂。遊苔莎本是愛跳舞愛得要命的,她想要到巴黎去的原因之一,就是她認為,巴黎能給她機會,使她儘量滿足她對於這種娛樂的愛好。不幸得很,那種盼望,她現在是已經永遠不能再存之於心的了。
她看著那些舞侶在越來越亮的月光下回旋舞動,正看得出神兒,忽然聽見肩後有人打著喳喳兒叫她的名字。她吃了一驚轉身看去。一個人正緊靠她身旁站著,叫她一見立刻連腮帶耳都紅起來。
那個人正是韋狄。他結婚那天上午,她在教堂裡面徘徊,以後又揭去面幕,讓他吃了一驚,跟著走上前去,在簿子上簽名作了證人,從那時一直到現在,遊苔莎沒再跟韋狄見過面。但是為什麼她一看見他,她的血液就立刻沸騰到那種樣子呢,她卻說不出來。
還沒等到遊苔莎說話,韋狄就先開口低聲說:“你還是跟從前一樣地喜歡跳舞嗎?”
“我想還是吧,”她低聲答。
“你願意跟我跳嗎?”
“那於我很可以新鮮一下。不過別人看著不覺得怪嗎?”
“親戚們一塊兒跳舞有什麼可怪的?”
“啊——不錯,親戚。也許沒有什麼可怪的。”
“不過,你要是不願意別人看見,那你就把面幕放下來好啦;其實在這樣的月亮地裡,沒有什麼讓人認出來的危險。這兒生人可多著哪。”
她照著他的話辦了;這樣一來,就等於她預設了他的要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