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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全換下去啦。這不過是我剛才從雨地回來,又多少淋著了一點兒就是了。”
“你上爐火那兒站著好啦。太太吩咐來著,說你要怎麼著就怎麼著好啦,她剛才聽說你走了,很不高興哪。”
文恩走到壁爐旁邊去了,帶著出神兒的樣子看著壁爐裡的火焰。只見蒸汽從他的裹腿上發出來,跟著煙氣往上升到煙囪裡,他自己卻在那兒把樓上的人琢磨。他們裡面有兩位已經成了死屍了,另一位差一點兒就沒能從死神的手裡逃出來,還有一位就正病著而且成了寡婦了。上一次他在那個爐旁流連的時候,正是大家抓彩那一回;那時候,韋狄還好好兒地活著;朵蓀還在隔壁的屋子裡活潑潑、笑嘻嘻的;姚伯和遊苔莎還剛剛作了夫妻;姚伯太太也好好兒地住在布露恩。那時看來,好像一切的情況,至少二十年可以不變。然而這一群人裡,卻只有他自己的地位,還算沒有實際的變動。
他在那兒沉思的時候,一個腳步聲從樓上下來了。只見看媽兒手裡拿著一大卷溼了的紙。那個女人只顧聚精會神地去辦她的事,幾乎都沒看見文恩。她從一個碗櫥裡找出一些細繩兒來,又把壁爐裡的火狗往外拉了一拉,跟著把細繩兒的頭兒系在火狗上,把它們在壁爐裡抻直了,然後把那些溼紙展開,照著往繩子上曬衣服那樣,把溼紙一張一張都用別針別到細繩兒上。
“那是什麼東西,”文思問。
“我那苦命主人的鈔票啊,”她回答。“他們給他脫衣服的時候在他的口袋兒裡找到的。”
“那麼他當時出去是預備一時不回來的了?”文恩說。
“那是咱們永遠也不能知道的,”她說。
文恩很不樂意走,因為世界上唯一使他關心的人就在這所房子裡。既是那天晚上,除了那兩個一睡不起的人而外,這一家裡無論誰都沒有要再睡的,那他何必走開哪?因此他就跑到他往常待的老地方——壁爐裡的壁龕那兒,坐著去了,一面看著那兩行鈔票叫煙囪裡的氣流吹得前後搖晃,發出蒸汽來,一直看到它們由溼而幹,由軟而脆。那時候那個女人就來把它們一張一張都解下來,疊到一塊兒,拿上樓去了。跟著醫生臉上帶著無能為力的神氣,從樓上下來,戴上手套走了,他騎的那匹馬在路上得得的蹄聲越去越遠,一會兒就聽不見了。
四點鐘的時候,外面有人輕輕地敲門。那是查雷,斐伊艦長打發他來,問一問有沒有關於遊苔莎的訊息。給他開門的那個小女僕只直眉瞪眼地看著他,好像不知道怎麼回答他才好似的。她把他領到了文恩坐的那個地方,對文恩說:“請你告訴告訴他吧。”
文恩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查雷聽了以後,只發出一種微弱不清的聲音來。他非常靜地站在那兒,待了一會兒才顫動戰抖著迸出這樣一句話來:“找可以再見她一面嗎?”
“我敢說可以,”文恩莊嚴地說。“不過你快快跑回去告訴斐伊艦長一聲兒,不更好嗎?”
“是,是,不錯,不過我非常地希望能再見她一次。”
“你去好啦,”一個低微的聲音在他們後面說;他們一驚之下急忙回頭看去的時候,只見暗淡的亮光裡,有一個瘦削、灰白、差不多像鬼一般的人,身上用毯子裹著,和從墳裡剛出來的拉撒路①一樣。
① 拉撒路:《約翰福音》第十一章說,有一個患病的人,名叫拉撒路,死了四天,耶穌使之復活。
那是姚伯。文恩和查雷都沒說話,只克林接著說:“你去看看她好啦。天亮了的時候,有的是工夫去告訴老艦長。你也許也願意看看她吧——是不是,德格?她現在看著非常地美麗。”
文恩站了起來,表示同意去看,於是他和查雷,就跟著克林走去,到了樓梯下面,他把靴子脫了下來,查雷把靴子也脫了下來。他們跟著姚伯上了樓梯的上口,那幾點著一支蠟,姚伯把那支蠟拿在手裡,把他們領到隔壁的一個屋子裡。他在那兒,走到一張床旁邊,把床單子捲了起來。
他們一聲不響地站在那兒看著遊苔莎。只見她靜靜地躺在那兒,雖然一息無存,卻反倒比她生前無論哪個時候還更美麗。她的顏色並不是灰白二字所能全部包括的,因為它不僅發白,差不多還放光。她那兩片精緻曲折的嘴唇兒有很美的表情,好像是一種尊嚴心,剛剛使她閉上嘴不說話的樣子。原先她由激烈怨憤轉變到聽天由命,就在那一剎那的轉變中,她的嘴唇一下固定,永遠不動了。她的黑頭髮,比他們兩個從前無論哪個時候所看見過的都更蓬鬆,好像叢林一般,覆在她的額上。她的儀態上那種尊嚴,在一個莊在田莊村舍的人臉上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