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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沒有什麼不方便的;但是現在這樣噴火一般的襲擊,卻叫她那樣一位過了中年的女人,走來非常吃力;所以她走完了三英里地的時候,就後悔不該沒僱費韋的車,至少送她一段路也好。但是從她現在走到的地方去克林的住宅,和往回走到布露恩,費的氣力正一樣,所以她就還是往前走去。那時候,四周的大氣,靜靜地搏動,懶懶地壓在大地上。往天上看去,只見頭上春大和初夏那種藍寶石顏色,已經變成了金屬的紫色了。
在她經過的那些地方上,有時有些朝生暮死的小動物,自成一個世界,在那兒瘋狂一般地喧鬧擾攘,有的在空中,有的在發熱的地上和植物上,有的在又熱又粘、快要乾了的水坑裡。所有那些比較淺一些的野塘,全都幹得只剩了一灣冒氣的爛泥。在那裡面能模模糊糊地看出來有無數骯髒齷齪的動物,它們那蛆形的身體,都在那裡面快活歡樂地上下翻滾。姚伯太太既是一個好作哲理思索的女人,所以她就有時坐在傘下,一面休息,一面看著它們作樂,因為她對於這次看望兒子,覺得結果一定有些希望,所以心裡輕鬆,在琢磨大事的中間,時常能有餘閒去琢磨她所看見的任何微小東西。
姚伯太太向來沒到過她兒子的家,所以那所房子的確實地點她並不知道。她走完了一條上山的小路,又是一條上山的小路,走來走去,可就走迷了路了。她順著原路回去,就又走到一塊空曠的平地,在那上面,她老遠看見有一個人正在那兒工作。她走到那個人跟前,跟他問路。
那個工人把她兒子住的那所房子的方向指點出來,同時對姚伯太太說:“太太,前面有一個斫常青棘的,正在那面那條小路上走,你看見了沒有?”
姚伯太太用力看去,半天才說,她看見了。
“好啦,你跟著那個人走就沒有錯兒。他也是正往你要去的那個地方去的,太太。”
於是她就跟著剛才指點出來的那個人走去。只見那個人全身褐色,他和他周圍的景物很難分別,彷彿一條青蟲爬在它所吃的樹葉子上一樣。要是真正走起來,他的速度比姚伯太太的快;不過那個人遇到有荊叢的時候,總要站住了停一會兒,因此姚伯太太才能永遠和他前後保持同等的距離。到了姚伯太太也走到那些荊叢跟前的時候,她就看見了有五六條軟軟的荊條,一直地放在路旁,那就是他剛才割下來放在那兒的。這些荊條,顯而易見是要作捆常青棘的繩子用的,他先把它們放在那兒,等到一會兒回來的時候,再把它們一齊收起來。
那個不言不語地這樣從事工作的人,好像在生命上比一個昆蟲並不更重要。他好像只是荒原的一個寄生物,像蛾子侵蝕衣服一般,在他每天的勞動裡侵蝕荒原,一心一意,只琢磨荒原的出產,除了鳳尾草、常青棘、石南、綠萍和青苔,其餘的東西他一概不知道。
那位斫常青棘的只顧聚精會神地一面走,一面作活兒,連一次頭都沒回;等到後來,他那種扎著皮裹腿戴著大手套的形體,在姚伯太太眼裡,只成了一個給她指路的活動路標了。她看到了他走路的特別樣子,忽然注意到他這個人本身。他那種姿勢,她彷彿從前看見過。他那種姿勢,讓姚伯太太認出他來,就好像亞希瑪斯①在遠處平原上的姿勢讓國王的守兵認出來一樣。“他走路的樣子,和當初我丈夫的完全一樣,”她說;於是她一下想起來,那個斫常青棘的正是她兒子。
① 亞希瑪斯:《舊約·撒母耳記下》第十八章第二十七節:“……守望的人說,我看前頭人的跑法好像撤督的兒子亞希瑪斯的跑法一樣。”
要使她自己對這種奇怪的現實不覺奇怪,幾乎有些作不到。從前倒是有人告訴過她,說克林常常斫常青棘;但是她總以為,他斫常青棘只是偶一為之,把它當作一種有用的消遣就是了;然而現在,她卻親眼看見,他真是一個斫常青棘的,完全是一個斫常青棘的——穿的是那種人通常的服裝,從他的動作上看,想的也正是那種人通常的思想。她急忙想好了許多計劃,好叫克林和遊苔莎立刻可以不再過這種生活,一面心裡怦怦地跳著往前走去,看見克林進了自己的家。
在克林那所房子的一面有一個小圓丘,圓丘頂上有一叢杉樹,都高得聳到雲霄裡,老遠看來,它們那一片綠葉好像只是圓丘頂上天空裡一個黑點兒。姚伯太太走到這個地方的時候,覺得很難過,由於難過,心裡就激動,身上就疲乏,全身都覺得不舒服。她上了圓丘,在樹蔭下面坐著恢復氣力,同時心裡琢磨,怎麼和遊苔莎開始才是頂好的辦法,因為遊苔莎外面雖然沉靜,她的感情卻比自己還強烈,還活躍,所以總不要刺激她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