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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見到劉小花,是開心的。他在程正治那裡聽說劉小花也在仙冢,就一直忍不住想她是不是死了。突然想起自己剛見到她時。
那時候,她身體很瘦,頭很大,頭髮一點也不黑,又細又軟,眼睛賊亮賊亮。她的臉,軟軟的,嘴唇也軟軟的,身上不知道是什麼香味。面次看到她,他心裡可慌死了。但她人很壞,講話一點也不客氣,有時候她給你低頭,可你就是知道她心裡並不把你當一回事,但是你也拿不到她的錯處。
後來,她離開了田城,再後來,先聖帝崩,厲老爺子被攪了進去。再再後來,他當了家,也不再是以前那個潑皮,成了厲家的頂樑柱,許多人都靠著他,他不能再像以前一樣說話行事。時時都考慮後果。
他想娶劉小花,因為厲老爺子說娶她好。他一生沒做過幾次讓厲老爺子高興的事,便想著,起碼做成這一件。
可這一件也沒做成。
一想到她也許已經死了,他就會想,如果自己做成了,她是不是就不會死。
又想到跟著迎親的隊伍上小蓬萊的那天。自己騎著馬往小蓬萊去,一開始也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可走到小蓬萊山腳下,看見了山巔的飛簷,心就噗通噗通地跳起來。想著,以後她劉小花就是我厲天行的媳婦兒了。以後好好過日子,可能要生幾個孩子。不知道孩子是喜歡自己多一點,還是喜歡她多一點,長得好不好看,聽不聽話,會不會像她一樣長顆七巧玲瓏心。其實不聽話也沒關係,她總是有辦法的。
在他心裡頭,劉小花就是這樣的人,什麼也不怕,啥事都會想到法子。
可眼看要到的時候,新的旨意就下來了。
就只差那麼幾步而已。
他說不清自己抬頭望著不遠處的山門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最後還是下馬接了旨,那時他便知道自己只能走到這裡了。
這到也沒有什麼好難過。下山的路上,他就開始想,這有什麼?老頭子在天之靈也不會怪他,又不是自己的錯,以前他只以為,世上的事只要自己有心,就能如願。可現在他知道,人生在世總是許多事由不得自己。以後自己照樣還會娶妻生子,只是孩子長得不像她……不像她也沒什麼。兩個人本來就是不一樣的。一開始,他是紈絝子弟。她不過是個出來找工的野丫頭。後來,她是仙門弟子,他不過是凡夫俗人。
直到他從程正治那裡聽說,劉小花進了仙冢就沒出來——他像被人強迫憋了一口氣,那口氣堵在胸膛裡頭,堵得他難受。看到劉小花活著時,那口氣他才終於吐出來了,像是積年沉珂一朝痊癒。活著就行了。
他整個人都鬆快了。佯裝無事,沉沉穩穩地拿出頂樑柱的氣度來,跟她寒暄。叫她瞧瞧,自己已經不是以前的樣子了。心裡可真得意。
可她只問“厲家為什麼不修仙?”
這天下,有二家不入道門。
第一家是陳家,第二家是厲家。
厲家從來沒有修道的。世代以丹藥為生。名揚天下。
家裡為什麼沒有修道的他沒問過,以前他哪有心問這些,每天想著怎麼玩還想不過來呢。如今到是有心了,可家裡人沒了,抄家的時候好多東西都丟了,找不著,所以也答不上來。
劉小花把仙冢的事一股腦講完了,也不管他們信不信,只管著囑咐這個囑咐那個,最後說“能救就多救幾個,不能救……也不必強求了。自己保命要緊。”然後一陣風似地就走,程正治想追也追不來。跟在後頭喊“你幹嘛去!”她頭也沒回。
劉小花並沒有說什麼分別的話,可他總覺得,這一分別就再也見不著了。
三枝還在追問:“你見著她時,她好不好?”
厲天行不知道要怎麼答。真話假話他都說不出口。
程正治臉陰沉沉,擺手打斷三枝的話“怕外面那些東西學會爬牆,要用的全不能留在獸舍外頭了。今天就全搬進來。”
少年把護院用的刀啊槍啊什麼的,都搬到獸舍裡來。連小學徒都挑了稱手的武器。那把大刀,她拿著手都在抖。“我們要……殺人?”那可是人,活生生的人。
三枝也選了刀,別在腰上,面色沉穩並不慌亂“他們把人抓去,是當口糧的。你想做口糧嗎?”
一直沉默的少年這時候突然說“鬧饑荒也是這樣。我父母兄弟就是被人吃掉的。”那些人曾經是親戚是鄰居,可最後已經不能叫人了。就像這些發瘋的一樣,不再是人。
小學徒默默學她的樣子把劍別在腰上。小聲說:“我們吃的東西也不多。”能躲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