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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那白色的蓬閃了一下,是壯碩的婦人開啟簡陋的門,把一瓢渾水潑入河中。白白的月亮,未及躲閃,怕是已被撞成粉碎性內傷。
沒有碼頭,船上的日子是漫長而安閒的。正像這條河。
船在這河上漸漸朽蝕,河一年又一年地在船上行走,生或死,晝與夜,只要有船迤邐的地方,都有河的足跡和嘆息。
在一條河的拐角處,我發現了一條廢棄的船。這樣一幅鋼鐵打造的身軀,竟擱淺在一個小小河灣裡。莊戶人的日子,大概亦有不得意處,船上生船上死的漁人,是不會對一個陰溝裡翻船的同伴多看一眼的。太平常了,平常到熟視無睹。
亡人去哪兒了呢?被水鬼帶去了。黑暗沉沉地生長,恐懼也在同樣背棄光明的地方悄悄生長。
失去了舵手的船,像被母親過早拋棄的孩子,躲在河流的背影裡細數星子一樣漫無天日的滄桑。
死亡。只有死亡才能教人認識生之哀涼。
船上的日子會死亡,河上的日子卻是永生的。河的壽命遠比船更長。被土地拴住了雙腳的村人,只能把腳下當成憧憬過的遠方。
河水,安靜而憂傷。
安靜而憂傷的河水再一次吞噬了哭紅了眉眼的太陽。
拉長了腔的嗩吶又一次在河畔歌唱,嗓音嘶啞。
託著鼻涕的孩子,手裡拿著半塊黑黃的乾糧,尾隨在父親身後。
父親走在前頭,佝僂的背艱難地支撐著扭曲的身軀。
父親的父親走在父親前頭。他花白的鬍子的臉此刻端端正正地躺在楠木棺材裡。
他僵直而舒展的肢體,從未如此高大過,滿浸泥水的腿腳,亦從未如此利落過。
閉棺入土的剎那,孩子走上前,拿手裡乾糧給躺著的人吃。
他從那人的臉上看見了父親,也看見了自己。
“啪嗒!”饅頭恰恰落在死人的嘴巴上,棺蓋釘住了。父親的瞳孔一下子黯然無光。那佈滿血絲的眼睛裡面渾濁不堪,像極了村口的河。
混沌不堪的河,又一次吞嚥了村人的哭聲和低廻的月光。
河水,依然闃寂無聲,像黑色的淚水一樣流淌。
——
紀念。深省
一,遊走的人
他走了很久了。
新加坡,華人的天堂。是的,他選擇了那裡。
候鳥一樣的人,他是。
其實人許多時候是流落在路上的。或是一節無人的車廂,或是一程喧囂的地鐵。
異國的黃昏在十月的夕陽下妖嬈,他鄉的海岸,一樣地曲折漫長。十月,海浪在煙霞裡流逝,沒有半分聲響。沙灘上的活物慢慢地蠕動著,想乘漲潮的時機迴歸海洋。
他走了,沒有任何預兆,一如他曾倏忽而至。沒有腳步聲的人,他的腳步聲只有自己聽得見。
細數他的足跡,我才驀然發現,他是如此頻繁地遊走於一個城市又一個城市之間,今天的終點就是明天的起點,沒有人知道他最初的驛站,更無從知曉他的最終歸宿。
南國的夏季剛剛來臨的時候,他的眼睛是閃亮的,清澈而平靜的目光裡面不含半絲雜質。格子T恤鬆鬆的自肩頭流瀉而下,愈加顯得他挺拔偉岸。站立的水,上善若水或者靜水流深。於他,都不為過。
二,深秋,回首
雨天,在鋪滿枯葉的林蔭道上,我的視野坍塌,模糊一片。深秋時分的雨,總是不著痕跡的剝蝕掉自然的最後一抹微笑。
走不出的巴山夜雨,註定要把秋的戰線無限拉長。
深黑色的風衣把夏季的風景都鎖在季節身後,明媚鮮妍,也不過一霎光景。一季的風情之後,生活還需要更長的時間來咀嚼沉重。
忘記了他的離開,也是在這樣的時候,斜陽墜入荒草,長長的鐵軌蜿蜒而去,荒涼的戈壁灘一望無際,靜靜地注視著呼嘯著的列車揚長而去。其實,生命的荒原上,我們的視野中呼嘯而過的,不只是時光。
年輪鐫刻的只是蒼老和回憶,來日,還會有不盡的守望和懷想。
風裡,我的手指在深秋的薄暮生長成一株玫瑰花枝,在如血殘陽裡慢慢消褪最後一根尖刺。疼痛開始在骨子裡蔓延,沒有來由。失了花朵的玫瑰花枝,橫亙在小院的籬牆上,風情萬種地展示著孤枝殘葉的固守與堅強。
是的,下一個花季,玫瑰還是玫瑰,該回歸的還是要回歸。
等待,
生活,其實就是等待與希望。